這場選婿宴聲勢浩大,王榕一開始就不被允許入場,其他男子唐嘉玉不認識,綜合看來,魏成鈞是贏麵最大的,在場所有男人都對此心知肚明。魏成鈞飛快瞥李昭戟,試探道:“表弟才是河東少主,娶公主應該由表弟來才是。”
李昭戟嘖了聲,趕緊推開:“算了吧,無福消受。就算娶妻我也要娶我母親那樣的,武能上陣殺敵,文能治理軍民,總之絕不是深宅裡嬌氣柔弱、遇事隻會哭的廢物小姐。”
李昭戟的母親是李繼諶的發妻,名劉英容,是位奇女子。李繼諶常年在外打仗,他離家後是劉英容帶兵守城,擊退過好幾次赤丹偷襲。劉英容在李昭戟八歲那年就去世了,但依然對李昭戟影響很大。李昭戟不怎麼關心男歡女愛,但他想象中自己未來的妻子就當如母親一般,英勇堅毅,智勇雙全,深明大義。無論哪一點,都和唐嘉玉毫不沾邊。
魏成鈞見李昭戟不屑一顧,長鬆一口氣。不開竅有不開竅的好處,是李昭戟不要的,可不是他和表弟爭。
魏成鈞和李昭戟站在外麵說話,裡麵忽然傳來禮樂聲,兩人對視一眼,知道儀式開始了。他們不再說話,走入大堂觀禮。
李昭戟漫不經心站在最外圍,他個子高,站在後排也不影響觀看。李昭戟雙手環臂,冷冷打量人群中心的女子。
唐嘉玉已經曆過一遍及笄禮了,上一世她嚴陣以待,生怕做錯了一點,被人看笑話,但這次她實在興致缺缺。初加更素色襦裙,二加著曲裾深衣,三加唐嘉玉換上了花釵大袖禮服。盛裝打扮,華服加身,唐嘉玉又長相明豔,眉目如畫,遙遙一瞥竟有了長安的雍容氣度。
便是李昭戟也不得不承認,雖然此女嬌弱、膚淺、無用,但打扮起來,倒也姿色尚可。
唐嘉玉前一世還自得於驚豔亮相,但現在她隻覺得膈應。她知道,下一步她的好父親就要當眾為她招贅,顯示自己愛女如命。她垂下眼睫,乖順跪在蒲墊上,等著命運發生。
果然,唐廣成從主位上站起來,對著滿堂賓客感慨道:“一轉眼,吾家有女初長成,都已到了嫁人的年紀。今日感謝諸位來觀看愛女及笄禮,唐某一生無子,唯有一個女兒,愛若掌珠。唐某經商多年,薄有家底,今日請諸位做個見證,唐某願散儘家財,為小女求一如意貴婿。唯有一個條件,郎君要自願入贅我唐家,終生不得納妾,對小女要溫柔體貼,百依百順,護她一生平安喜樂。”
唐廣成說完,正堂內外傳來賓客的附和聲:“唐掌櫃果真愛妻愛女,實乃仁商。”
唐嘉玉得全力控製,才能讓自己一臉感動地看著唐廣成。唐廣成親自扶唐嘉玉起來,拍了拍她的手,殷切說道:“嘉玉,並州才俊都在此處了,無論你看上哪家兒郎,為父就是豁去老臉不要,也一定為你爭取一遭。嘉玉,你可有中意的郎君?”
唐嘉玉看著唐廣成的眼睛,心想演得真好呀,要不是萬箭齊發的驚懼仍曆曆在目,唐嘉玉都忍不住為這樣的父愛感動了。
誰都知道她追逐的那個人不可能入贅,聽完這一番話,哪個女兒還忍心為難老父親?前世唐嘉玉就是不忍心,所以隻說自己還小,不著急成婚,拒絕了招婿。從此一心一意為唐家考量,不離家嫁人,不出門社交,凡事都和家裡商量,毫無保留信任著父親。
可是她得到了什麼呢?隻得到了父親毫不猶豫的“放箭”。
犯過一次的錯,她不會再犯第二次了,唐廣成不再是她的父親,隻是龐誠。多麼可笑,他騙她這麼多年,卻叫龐誠,連廣成這個名字,也是龐誠各取偏旁部首拚出來的。
掌上明珠,是這個世界編給女兒最大的騙局。父親無條件寵愛她,卻隻會為兒子的前程鋪路,哪怕招贅,也要將萬貫家財交給女婿。
唐嘉玉知道自己接受招婿才是龐誠期待的回答,他們已為她安排好了後續劇本,隻等她乖乖入戲。唐嘉玉前世拒絕了,他們沒有如願,但唐嘉玉也沒得到好處。龐誠以議親女子要避嫌為由,將她關在唐家,唐嘉玉很少能接觸到外人。
這一次她不能再讓自己陷入被動,不破不立,或許成親也是一個突破口。至少有了已婚女子身份,唐家就不能再攔著她出門了。
接受招贅的話,要選誰呢?唐嘉玉緩緩掃過滿堂男郎,誌在必得的魏成鈞,冷淡疏離的王榕,還有換了一身便衣,但仍能看出行伍痕跡的粗人。
唐嘉玉是不可能委屈自己的,相貌、身材、談吐、家世差一點她都看不上,李繼諶臨時拉來的那群歪瓜裂棗想都不用想,魏成鈞絕不可能,那麼強扭王榕這顆不甜的瓜?
沒有必要,王家的富貴根基在長安,王榕是她表兄,兩人是同一條船,何苦相互為難。唐嘉玉掃了一圈,心中喪氣,偌大的河東,竟挑不出一個各方麵都合意的小白臉?
唐嘉玉餘光瞥到一道修長側影,腦中靈光一閃,生出一個很冒險,但很解氣的主意。
李繼諶把她當傻子騙,寧願讓外甥陪她做戲,都不舍得委屈兒子,可見他是真的愛李昭戟。
那她偏偏就要染指。
李昭戟站在最外圍,看到唐嘉玉掃來掃去,竟真的在挑,心中大感失望。他在期待什麼呢?一個從小被圈養起來的娘子,所思所見都是安排好的,沒養廢就不錯了,怎麼可能聰明到將計就計,扮豬吃老虎?
方才應當是他看錯了,她最後那一瞥應該隻是好色,畢竟他長得確實好看。
李昭戟懶得再浪費時間,轉身欲走。
然而他走了沒兩步,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矯揉造作的,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聲音:“阿父,我怎麼忍心讓你為難。不如就他吧,正好他是個遊商,長得好看又窮,最適合入贅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