厙淩掛掉電話邁著長腿進了病房。
vip病房內隻有儀器有節奏鳴響的聲音,窗戶開了些縫隙,有風吹進來淡化消毒水的氣味。
厙淩放下果籃,目光落在文錦容的白發跟眼角歲月留下的紋路上,窗外夕陽的餘光落在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指處,每一寸粗糙的紋路都黏連著洗不掉的粉筆氣息。
他站在床邊,給李牧楊彈了條消息過去,通知他回來。
對方連續回複了十幾條,厙淩沒看,關掉手機。
削完那個蘋果,皮沒斷,也沒等到文錦容醒來,vip貴賓病房有助理請來專門的醫療陪護人員會二十四小時照顧她的日常。
厙淩離開前,陪護穿著一身白大褂進來照看。
“如果她醒了麻煩給我助理發條消息。”厙淩說。
陪護被他忽然的聲音嚇了一跳,又迅速點頭說:“好的厙先生。”
厙淩走到車庫,打開車門時下意識抬眼往門診部門口的簷下掃了一眼,傍晚六點醫院的智能感應燈光係統已全部啟動,幾個人擁堵在門口撐雨傘,中性白光映照在水窪中波光盈盈。
收回視線,打開門坐在副駕駛,看了一眼秘書發過來的各部門彙報跟市場數據,以及內部OA係統自動彙總的文件審核,還有密密麻麻的下周日程安排,他打了根煙,林鳴謙發來消息,問他來不來酒吧。
“你之前不是想挖人嗎?下午在網球場碰上了,我特意給人當陪練才套得近乎。”
厙淩在這條消息中卸下緊繃的神經,聲音不冷不熱的卻明顯放鬆許多:“正常發揮實力彆賴我身上。”
“……行,是我想挖,我們厙總從不請人。”林鳴謙有氣無力,“我自己根本忙不過來,再不找招人我明天的猝死消息都能上報紙了,你真不來?”
厙淩沒什麼興致:“不去。”
“這兒酒吧有兩瓶你喜歡的酒,我讓老板給我送彆墅了,下周阿遠組了局你記得來。”
“不跟你老婆一起?”
但凡有假期,林鳴謙都可以飛去北京跟他老婆呆一塊,很少出來玩。
“這不是,婚前最後的放肆嗎。”
厙淩看了眼時間,想到什麼又說:“我有事,給你鬆口氣,項目出差推到下周。”
林鳴謙疑問:“你什麼事兒啊?”
“少打聽老板的私生活。”厙淩語氣輕鬆。
“欸——”
厙淩掛斷電話,那根煙也抽完了。
驅車離開,地點羅湖彆墅區。
任舒的目的地是市中心區的一家日料店。
不知道是不是胃口不好才會對吃要求極高,任舒特意繞回這家經常吃的店解決晚餐。
頂著愈漸細密的蒙蒙細雨下車她才想起,正值周末,西露食界熙熙攘攘座無虛席。
服務員給她取了號,等了半個小時才跟人拚了個桌吃上。
【新來的西點師到了,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就當開業慶祝了。】
任舒一邊捏著筷子進食,一邊給人回著消息。
【不好意思,我有事情走不開,你跟她一起吃吧,我報銷,等過了這幾天我請你們吃飯。】
駱盂倒很有分寸沒有過問私事:【成,那你忙,這不著急。】
還收到室友喬亦然的消息,詢問她去醫院情況怎麼樣。
喬亦然:【文教授沒事吧?有沒有看到厙淩?】
【沒有。】任舒又實話實說,【離開醫院的時候打車在停車區看到了,應該是故意錯開人來的。】
【那最好,想到她得意的樣子我就生氣,不過諒他們也不敢在文教授麵前編排你。】
大學那會任舒跟喬亦然關係很一般,年前合租關係才逐漸交好。
任舒沒太明白:【你這麼討厭她乾什麼?】
【你不知道?當時她賺差價乾那事兒就是我跟老師舉報的,她後來還想找人打我,我就找了監控報警了,讓她寫了懺悔書才罷,敢惹我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任舒在學校幾乎兩耳不聞窗外事,並不知道這件事,當時她還在疑惑為什麼教導主任都知道了,現在才恍然大悟。
【你現在回去沒?】
任舒看著麵前剛吃兩口的章魚燒,眼也不眨地撒謊:【沒有,我還沒吃上,店裡客人多要排號,估計還要很久。】
又問:【你回去了嗎?】
喬亦然:【排得久就彆等了,你彆餓暈過去了。我今晚回不去,這個山在郊區,下山之後又跟他們去吃飯,訂了酒店,這老板人還不錯,我搜了一下這酒店套房一晚上要七八千呢,前台送的這瓶紅酒都要一千多,賺回來了。】
任舒鬆了口氣的同時,叮囑:【注意安全。】
【放寬心,我聰明著呢。】
任舒關掉手機,看了眼時間,快速吃完飯從店裡離開。
附近就是CBD商務區,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跟大廈燈光徹夜常亮,遠處立交橋車流不息。
她頂著雨,站在路邊打車,出租車最終停在私人獨棟彆墅門口。
雨夜朦朧,刷卡進門時頭頂的電子監控燈亮了一下紅光。
在玄關換了鞋,任舒迅速去洗了個熱水澡驅寒。
吹乾頭發,圍著白色浴巾出來時,厙淩已經在客廳了。
任舒抓著毛巾的手指放緩了行動。
他膝蓋上還抱著電腦,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少有戴了個金屬質感的銀邊鏡框,顯得愈發冷冽疏離,難以靠近。
他的工作極其忙碌,經常加班加點日夜顛倒,仿佛呼吸就是為了項目。
距離上一次見麵過去了一個月之久,任舒還有些不太習慣,腿都收緊了些。
在任舒視線投射過來的那一瞬間,厙淩就放下了手裡的電腦,電腦“啪嗒”的輕聲被合上,視線看向她。
白皙的肩頸在燈光下泛著瑩白玉潤,長發有些淩亂,臉頰被熱水熏染得泛紅。
厙淩移開眼,抬步往臥室房間走。
“怎麼了?”
任舒雙手很放鬆地縮在身側,努力定神,不明所以:“嗯?沒。”
什麼怎麼?
厙淩也沒再看她,抽著腰間皮帶進了浴室。
皮質聲音反彈,站在門口任舒都聽到了“噠”的一聲短促聲響。
像是敲擊在耳鼓上,令人心顫。
浴室傳來淅淅瀝瀝的流水聲,任舒下意識掃了一眼時間,20點27分。
等聽到浴室的水聲漸歇,時間變為20點57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浴室門被拉開,被水潤濕後的聲音跟平日的冷淡不同。
“吃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