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
蘇老爸再次回到甲板上。
隻聽蘇傑瑞正好奇詢問:
“你們的黃金蟹號,究竟遇到什麼事情了?風浪太大,漏水沉沒了嗎?據說,你們的船事先毫無消息,突然就失去了蹤跡......”
聽見這個問題,身上裹著厚實毛毯的喬納森·尼克爾森船長,深深地歎了口氣。
那歎息中仿佛帶著北太平洋深處的寒意與絕望,渾濁的藍眼睛裡,充滿濃濃的後怕。
扭頭望著已經平靜,卻依舊深邃莫測的海麵,喬納森·尼克爾森船長解釋說:
“以前我在黃金蟹號上麵工作了幾年,對這艘老捕蟹船非常了解,跟它的船主傑克遜先生也很熟。”
“今年捕蟹季,傑克遜先生將黃金蟹號,還有15噸多的帝王蟹捕撈配額,一起租給了我,但因為維修耽誤了些時間。”
“我們從12月1號開始出海,花了三四天才捕撈到3噸多的帝王蟹,為了躲避風浪返回碼頭休息一段時間,以為天氣已經好轉,沒想到卻再次遇到了風浪......”
蘇老爸連連點頭,接口說道:
“我們也一樣推遲了,不過是因為我填錯了文件,那幾天也是還沒來得及捕撈,就返回碼頭休息......”
喬納森·尼克爾森船長點著頭,再次告訴說:
“那簡直是一場噩夢!”
“出事的時候,海上風浪很大,但黃金蟹號還可以抵擋,雖然是一艘老船了,它卻依然結實耐用。”
“當時我們都很開心,因為投放的蟹籠獲得了大豐收,船艙裡已經裝了大約12噸的帝王蟹,大家甚至開始討論上岸分錢之後,要去我家吃烤牛排。”
“返程之前,我們正在甲板上忙碌著,主要是固定捕蟹籠。我們所有人,都穿著厚重的防水服,現在回想起來,正是這身能夠抵禦嚴寒和海水的防水服,加上我們儘量擠在一起保存體溫,並時不時活動手腳,才在後來救了我們的命,讓我們避免了失溫凍死。”
他指了指旁邊的黃色集裝箱,揉著太陽穴說:
“當時浪頭一波接著一波打來,我們太激動了,滿腦子隻想著儘快返航,然後把船艙裡的帝王蟹全部賣出去。”
“這讓我們忽略了身邊的危機,起初一直都很正常,直到一個浪頭把我們高高拋起的瞬間,我看見了它!”
“那個集裝箱……天知道它是從哪條倒黴的巨輪上掉下來的,就在我們船頭左舷不遠處的海浪裡時隱時現!當我發現,它正向我們的黃金蟹號衝過來時候,已經太遲了,沒辦法避開。”
“我們的船正被浪頭推向它,它也被另一個浪頭推向我們……那種感覺,就像你眼睜睜地看著兩輛失控的卡車,要在你麵前相撞,而你被綁在其中一輛卡車的駕駛室裡,無能為力。”
“因為來不及去開船,我隻能大喊著,讓大家用安全繩把自己死死固定在甲板的欄杆上......”
“撞擊的那一刻……”
名叫漢克的壯碩白人船員,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嘴,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心有餘悸的蒼白。
漢克繪聲繪色地補充道:
“聲音不是‘砰’的一聲,而是一種撕裂的、讓人耳朵疼的金屬摩擦聲,船身猛地一震,幾乎要把我們的骨頭都震散架了!”
喬納森船長沉重地點點頭,接回話頭:
“是的,那不是簡單的碰撞,集裝箱巨大的棱角,狠狠地切開了我們左舷前部的船殼,海水咆哮著湧進來,燈光在劇烈地閃爍了幾下之後,‘啪!’一聲全滅了!”
“撞擊發生不久,我試圖衝回駕駛室發出求救信號,但是還沒跑出幾步,就感覺到船體在以可怕的速度傾斜。發電機艙肯定是最先被淹沒的,應急電源甚至沒來得及啟動多久,就徹底啞火了......”
“那不是船長的錯,更倒黴的是......”
一位年輕些的船員,臉上還帶著稚氣,此刻苦笑道:
“甲板上那些固定索被撞斷的捕蟹籠,像失去了控製的保齡球,在傾斜的甲板上四處翻滾、掉落。”
“其中一個正好砸中了我們綁在右舷的救生筏!把它徹底壓癟了,釋放裝置也卡死了!我們當時……我們當時眼睜睜看著最後的希望之一,就在眼前變成了一堆破橡膠和塑料……”
船艙裡一片寂靜。
莊老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蘇老爸也眉頭緊鎖,他們都能想象到那一刻,究竟有多麼黑暗、冰冷、絕望。
“船下沉得很快!”
喬納森船長繼續說,語氣反而開始平靜下來,帶有一種遭遇恐懼後所產生的麻木:
“我們知道不能再等了,漢克和另外兩個人拚死衝進已經開始進水的船員艙,摸索著抓到了幾瓶飲用水,和幾袋還沒來得及拆封的能量棒。”
“這就是我們所有的食物和淡水了,然後,有人喊了一聲‘上集裝箱!爬上那個該死的集裝箱!’,我們才發現它在撞擊後,已開始脫離船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