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有人歡喜,就有人愁。
而當下最愁的,無疑就是葉秋。
他原本以為,新老板來了,總歸是件好事。
陶軒一走,劉皓那幾個人頓時沒了靠山,一個個心神不寧,再也不敢明目張膽搞小動作。
以前這劉皓本事不大,心氣不小,整天琢磨著搶隊長的位置,還在陶軒授意下拉幫結派,打比賽放水。現在新老板上任,脾氣心思全摸不透,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日常訓練和訓練賽都規矩了許多,倒讓葉秋覺得清淨不少。
他甚至一度覺得,這新老板,雖然聽著有些不太靠譜,但來得正是時候。
可新老板最近推出的“體能訓練”,葉秋就完全無法理解了。每天早晨一小時力量,晚上一小時核心,外加拉伸、體態矯正,雷打不動。
葉秋一臉懵:“我們是打遊戲,又不是跑馬拉鬆,練這玩意兒乾嘛?”
他打了這麼多年榮耀,靠的是操作、意識、戰術,什麼時候靠過深蹲和平板支撐?
偏偏崔立還說得頭頭是道:“葉隊,這一場高強度對抗打下來,大腦高強度運轉,注意力全程集中,體能消耗一點都不比打球少。很多比賽打到後期,拚的已經不是誰操作好,是誰還能穩住心態、盯住屏幕,誰能多撐十分鐘清醒,誰就能取勝。”
這話倒不是空口白話,就像馬拉鬆最後三公裡,拚的不是速度,是誰還沒放棄。
葉秋聽了以後沒吭聲,但其實這句話,還真戳中了他。
他腦子裡不由想起第四賽季總決賽——嘉世對霸圖,鏖戰到決勝局最後的團隊賽,他操作一葉之秋剛打出連招,注意力卻因長時間緊繃出現瞬間鬆懈,被季冷的刺客抓住破綻,舍命一擊帶走。
那一擊,成了整場比賽的轉折點,也斷送了嘉世的四連冠夢想。
那時他隻當是運氣不好,操作失誤。可現在想來,真是手跟不上腦子了嗎?還是身體先扛不住了?
“天賦決定上限,技術決定下限,但體能,決定你能在這條路上走多遠。”崔立又甩出一句不知從哪聽來的至理名言,他停了兩秒,又補上一句,“而且江總說了,國外戰隊都有體能教練,咱們也得規範化。”
葉秋聽崔立講得一套一套的,心裡直犯嘀咕,這話哪像是他能說得出來的?
其實這話要是三天前說,崔立自己都不信,他原本也沒覺得電競選手需要練體能。
在他印象裡,電競就是坐椅子上打遊戲,隻要手速快、腦子靈,誰就能贏。
直到前兩天江語純問他:“為什麼這裡沒有健身區?”
崔立一愣:“您是說……那種給員工放鬆用的?比如放跑步機、動感單車那種?”
“不是。”江語純搖頭,“我是說,電競選手不是運動員嗎?怎麼沒有係統的體能訓練?沒有力量計劃?”
崔立心裡咯噔一下,完了,她又要把足球那一套搬過來了,下一步是不是還要建個球場、配個高壓氧艙?
他正想解釋,旁邊的助理卻開了口,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您可能誤會了江總的意思。”
這位助理這兩天跟著江語純轉了一圈,發現俱樂部裡的選手,無論是正式隊員還是青訓隊員,大多身形瘦削得近乎乾癟,或是久坐不動導致體脂偏高,不少人駝背含胸,坐姿鬆垮,體態問題肉眼可見。
就連隊長葉秋也是如此,本來是張清俊的臉,但因為長期伏案熬夜,作息顛倒,臉色偏白,身形單薄,身上沒有半點力量訓練的痕跡。
彆說高強度運動,如果真要讓他去爬個泰山,怕是走到半山腰就得扶牆喘氣。
“很多電競俱樂部都是這樣,隻看訓練時長,不看身體狀態。選手一練就是十二個小時,吃飯靠外賣,睡覺靠硬扛。可結果呢?二十出頭手就發抖,操作跟不上意識,退役不是因為打不過,而是因為身體先垮了。”
崔立心裡默默點頭,其實他也知道,目前國內電競俱樂部,普遍忽視選手身體健康。而且電競選手大多是網癮少年出身,作息顛三倒四,飲食也不規律,再加上長期久坐,頸椎、腰椎、手腕全是隱患。
很多天才選手,黃金期沒打兩年,實力就大幅滑坡,再過幾年就因傷病退役,大多數都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國外頂尖戰隊,體能教練、營養師、心理輔導都是標配,現代競技比拚的不隻是選手的天賦,還要比科學、比後勤,補齊一塊短板,比拚命加長板要更加有用。你沒見到嗎?隔壁遊戲有的電競選手,連續打了十二年職業,照樣能進世界總決賽。”
崔立自然知道對方說的是誰,都說電競是碗青春飯,吃幾年就得走人。可偏偏有人年近三十,還能站在頂尖賽場,成為其他選手揮之不去的夢魘,用事實給這句“定論”狠狠甩了一耳光。
助理合上本子:“所以江總的意思很簡單——建好健身房,請專業教練,從體態、耐力、核心力量開始改造,這也是提升戰隊實力的有效手段。”
崔立站在原地,感覺有點恍惚。他忽然覺得,自己在嘉世乾了這麼多年,好像根本不懂什麼叫“職業電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