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瓊英與宋硯書迅速背靠背形成防禦姿態。他們身後,無數蛛網如活物般蔓延開來。
“鐺——!”
袁瓊英的柳葉刀與蛛腿相撞,迸出刺目火花。那足有成人臂粗的螯肢覆蓋著堅硬甲殼,竟連她的本命刀都隻能留下淺痕。
“左側!”
宋硯書縱身躍起,劍鋒直指蛛腹上扭曲的人臉。那麵容突然變幻,竟成了雲昭的模樣!他手腕一顫,劍勢頓時滯澀。
“彆看它眼睛!”袁瓊英旋身甩出三枚符籙,“破!”
火光炸裂的瞬間,迷魂蛛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它八條長腿瘋狂舞動,噴出的蛛網竟在半空凝結成無數細小的骷髏頭,張著嘴朝二人咬來!
宋硯書急忙掐訣:“金光護體!”
淡金色屏障剛成型就被腐蝕出蜂窩般的孔洞。袁瓊英的袖口不慎沾到蛛絲,頓時冒起青煙——
“呃。”她悶哼一聲,整條右臂瞬間失去知覺,卻仍死死握住刀柄:“我來牽製它,你去保護師妹!”
***
另一邊,
雲昭已急得眼眶發紅。
她驚恐地發現,無數細如發絲的黑氣正從四麵八方湧來,如同活物般纏繞在謝長胥周身。那些黑絲滲入他的眉梢發間,仿佛要將他整個人染成墨色。
“大師兄!”
她急切呼喊,卻被驟然爆發的罡風掀翻在地。
就在這時,迷魂蛛刺耳的嘶鳴響徹雲霄。
雲昭抬頭望去,隻見濃稠如墨的黑霧密密麻麻從四麵湧來,師姐與宋師兄正被蛛潮逼得節節敗退。袁瓊英的刀法已見淩亂,宋硯書更是嘴角溢血。
“大師兄,求你快醒醒啊!”
……
昭明劍在鞘中嗡鳴。
劍身滾燙,霜紋似岩漿般流動起來,灼燒著謝長胥的掌心。
謝長胥看著眼前七道身影——玄鐵鎧甲折射著血月寒光,每一個‘自己’眼底都跳動著猩紅業火。
黑霧翻湧,七道身影自深淵中踏出,每一步都似踩在他的神魂之上。他們身披玄鐵重鎧,腳踩踏雲騎靴,肩頭垂落幾條粗重的鎖鏈,鐵環深深嵌入血肉,暗紅的血順著鎖鏈滴落,在焦土上腐蝕出縷縷黑煙。
“很熟悉不是嗎?”
最前麵的‘謝長胥’輕笑,他抬手撫過眉心——那裡赫然插著一把寒光凜凜的長劍,劍鋒貫穿顱骨,正是謝長胥手中的昭明劍。“你本該成為我。”
謝長胥呼吸一滯。
寒風卷著灰燼氣息撲麵而來。他握劍的指節發白,幻月境的天空正在龜裂,裂縫中滲出粘稠的黑霧。他好似聽見了雲昭在遠處喊他,但聲音卻如隔著水幕模糊不清。
“你騙得了所有人…”第二個‘謝長胥’從陰影中走出,鎖鏈拖曳聲刺耳,“騙不了自己。”
地麵震顫,第三個‘謝長胥’踏碎白骨而來。他頸間鐵鏈繃直,另一端延伸至虛空,似被某種不可見的力量桎梏。他的眼瞳漆黑無光,唇角卻勾著笑:“你心裡清楚,你與我們……本無區彆。”
“住口!”
昭明劍悍然出鞘,劍氣絞碎幻象。
但碎影又聚成第四個‘謝長胥’,這次他懷裡抱著個少女。
鵝黃襦裙被血浸透,少女蒼白的臉上還凝著驚惶。‘謝長胥’俯身舔吻她頸側傷口,抬頭時唇齒鮮紅:“你分明動過這個念頭...”
識海突然劇痛。謝長胥單膝跪地,劍尖沒入地麵三寸。真實與幻境的界限開始模糊,他聞到山洞裡潮濕的泥土味,聽見雲昭帶著哭腔喊“大師兄”。她從身後摟著他,溫熱的呼吸拂過他頸側,在他記憶裡不停地翻湧纏繞。
第五個‘謝長胥’蹲下來與他平視,鎖鏈纏繞的手臂抬起:“承認吧,你握劍時想的從來不是斬妖除魔...”那指尖幾乎觸到他的咽喉,“這隻手昨晚是不是也想抱住她?”
“住口!”
昭明劍再次出鞘,劍光劈開黑霧。
可碎裂的幻象又聚成第六個‘謝長胥’。
“你怕的從來不是入魔。”他低語,手指撫過少女的臉頰,“是失控。”
天空徹底碎裂,黑雨傾盆而下。
“你比我們更清楚…”第七個‘謝長胥’的聲音突然從背後貼上來,冰冷鎧甲抵著他的脊背,鎖鏈纏上昭明劍,“你以為斬斷心魔就能解脫?”
意識混亂席卷,謝長胥渾身僵顫著,忽然‘砰’一聲,單膝拄劍跪倒在地。
七道魔影自黑霧中穿梭,鎖鏈纏身,眉心皆嵌著昭明劍。他們低笑著,聲音蠱惑,重疊回蕩:“你是殺不儘自己心魔的。”
謝長胥垂眸,劍鋒倒映出他冰冷的眼。
“不必。”他忽然開口,聲音很輕。
劍光乍起——
卻不是斬向心魔幻影,而是調轉劍尖,毫不猶豫刺向他自己眉心!
“噗嗤。”
血肉被貫穿的悶響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溫熱的血順著鼻梁滑落,滴在昭明劍雪亮的刃上。
世界驟然靜止。
四周黑暗坍塌,心魔們的狂笑凝固在臉上,鎖鏈寸寸崩裂。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謝長胥,卻在下一刻化作飛灰。
昭明劍飲了他的血,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錚鳴。
幻境如鏡麵破碎,謝長胥踉蹌一步朝後倒去。額間鮮血汩汩湧出,染紅了他半邊蒼白的臉。
恍惚間,他聽見雲昭急切的喊聲:“大師兄!”
謝長胥極力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看見少女跌跌撞撞朝他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