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險險被拽回大師兄身邊。
她踉蹌著撞進他懷裡,抬頭一看——
眼前出現一座懸空樓閣,盛開著朵剔透如玉的蓮花,每片花瓣都映著不同的月相。
天心蓮周圍浮現出七重虛影,每重影子裡都扭曲著不同的少女麵容,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在掙紮,有的在尖叫。
而那隻迷魂蛛睜開巨大的腹眼,冰冷的眼睛正幽幽盯著站在對麵的雲昭。
袁瓊英大喊:“若是讓這迷魂蛛集齊七名陰年陰月的少女,就不好對付了!”
雲昭看著複眼中那些痛苦掙紮的少女臉孔,胸口驀地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怒意,她想做點什麼!
迷魂蛛突然猛地朝她襲來。
雲昭隻覺得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劍意自她丹田湧出,順著靜脈奔湧至指尖,手中的流月劍突然燙得驚人,讓她幾乎握不住劍柄。
未等她反應過來,劍身突然爆發出一陣淩厲紫芒。
她的瞳孔不自覺地收縮,視野中一切突然變得異常清晰——她能看見迷魂蛛複眼中每一張少女麵孔的淚痕,能聽見天心蓮花瓣舒展的細微聲響,甚至能感知到謝長胥劍氣中蘊含的劍意。
“受死吧!”
一聲清叱從她喉間迸出,流月劍揚起,劍尖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紫芒所過之處,竟將攻擊全數當下,刺來的螯肢被她一劍斬斷!
迷魂蛛發出一陣慘嚎,腹部的六張人臉同時扭曲。
天心蓮周圍的虛影開始晃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被強行抽離。
雲昭自己都驚呆了,她茫然地看著手中的流月劍。
迷魂蛛突然暴怒而起,剩餘的五條螯肢如長矛撕裂空氣,口器中噴出腥臭的毒霧。就在毒霧即將吞沒雲昭的刹那——
一道白影如驚鴻般掠過。
謝長胥不知何時擋在她身前。
昭明劍突然一分為七,七道霜白劍影在空中交織成劍氣陣圖。每一劍都帶著摧山斷海之勢。
‘破!’
伴隨著這聲厲喝,七劍合一,劍鋒化作一道白虹,貫穿了迷魂蜘蛛最中央的複眼。
昭明劍的清鳴響徹幻境。
這一劍,不帶絲毫感情,隻有最純粹的殺意,無情無念,無悲無喜。
劍光所過之處,六道虛影同時發出解脫般的歎息,化作流光沒入蓮心。
迷魂蛛發出最後一聲哀鳴,龐大的身軀如沙塔般轟然倒地,整個幻境開始劇烈震顫。
山搖地動,無數道金光從裂縫中迸射而出。幻境的天空像琉璃般碎裂,懸空樓閣的瓦片紛紛墜落,長街樓閣如褪色水墨般消散,歸於虛無的黑暗。
終於露出城隍廟腐朽的梁柱,殘破的神像後,一株天心蓮在月光下搖曳,蓮蕊中蜷縮著六個光點——正是少女們的生魂。
幻境開始坍塌,謝長胥反手收劍,一把攬住雲昭的腰——
“走!”
***
幻境徹底破碎的瞬間,所有的聲音、光線、氣味都如潮水般退去。
雲昭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等她再次能夠視物時,發現自己狼狽倒在城隍廟殘缺的石板上。
月光穿過殘破屋頂,在地上投下一片銀霜。供桌上的神像早已坍塌,隻剩半麵慈悲的微笑。香爐翻倒,香灰灑了一地,被風吹起時像一場灰色的雪。
謝長胥突然單膝跪地,整個人向前栽去。
“大師兄!”
雲昭撲過去接住他,摸到滿手濕黏。
謝長胥的額頭抵在她肩上,眉心鮮血還在不斷湧出,順著他的鼻梁,流過蒼白的唇,將她鵝黃襦裙染得斑駁。
“大師兄…你流了好多血!”雲昭顫抖著伸手,卻在即將觸碰到傷口時停住,像是怕弄疼他。
謝長胥想說什麼,卻咳出一口血來。
霜華從破敗的屋頂漏下來,照在謝長胥蒼白的臉上。他眉心的傷口猙獰可怖,雲昭手忙腳亂去捂,卻被攥住手腕。
“天心蓮...”
謝長胥緩了緩,染血的指尖指向她身後。雲昭這才發現那株蓮花在殘缺佛像座下的蛛網中央發出瑩潤的光。
雲昭艱難挪動身子,探手去采那株蓮花。
就在她手觸及花莖的瞬問,蓮蕊中迸發出一道白光!
一些不屬於她的記憶碎片湧入腦海,讓雲昭身體兀地滯了滯。
“轟!”
城隍廟坍塌的梁柱砸在腳邊,雲昭猛然回神。
月光穿過殘垣,照在四人身上:謝長胥垂眸倚著斷壁,眉心傷口還在滲血;袁瓊英的袖口被腐蝕出破洞,靠在斷壁上喘息;宋硯書也剛從幻境中脫困,怔怔看著自己的劍鋒,望向雲昭的眼神複雜難明。
而雲昭的掌心,天心蓮正散發著柔和的清光。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三長兩短,已是子夜。
破廟中,劫後餘生的寂靜裡,唯有蓮香幽幽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