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雲昭踩著清冷的月光,一步步走回缺月山腳下的小院。
去時懷揣著的那點隱秘的歡喜和期待,此刻已被夜風吹得一絲不剩,隻剩下滿腔的失落與難堪。
推開竹籬笆門,院裡的蘆花雞似乎也感知到主人低落的情緒,隻咯咯叫了幾下,並未像往常那般鬨騰。
籬笆門在身後吱呀合上,像一聲歎息。
雲昭走到雞圈前,煩悶地抓了把飼料撒進去。
老母雞們傍晚已經被喂飽,此刻窩著一動不動,對雲昭灑進來的飼料無動於衷。
“連你們也嫌棄我!”
雲昭氣得扔了食缽,轉身踹開屋門。
她隻是想感謝大師兄,想為他做點什麼,結果卻……隻是途惹他厭煩。
想起方才謝長胥那疏離的眼眸和冰冷的話語,雲昭心裡便泛起股莫名澀意,堵得難受。
都怪那個該死的夙夜!
要不是他,她根本不會和大師兄有這麼多牽扯,現在好了,弄得她多尷尬!
雲昭越想越氣,在心裡將夙夜翻來覆去罵了八百遍,詛咒他一輩子找不到肉身!
罵完她又抓了把頭發,“罷了。”
她輕聲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大師兄那樣的人物,原也不缺我這瓶藥。”
她深吸一口氣,解下披風,癱坐在榻上發了會兒呆。
奈何心頭實在煩亂,怎麼也睡不著,索性翻身坐起,屏除雜念,打坐靜心。
一閉上眼,腦海中便不時閃過各種畫麵——
黑水潭深處環住她的手臂,幻月境抵在她肩上滴血的眉心,雷絕壁替她擋下雷殛染血的背影……
還有她解衣鑽入他懷中的羞恥一幕……
“啊啊啊煩死了!”
種種畫麵交織,令她心煩意躁,丹田內的靈氣也隨之起伏不定,隱隱有潰亂之像。
她越是急於平複,心緒就越是紊亂。
一股難以言喻的委屈和沮喪湧上心頭,仿佛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笑話。
就在她垂喪之際,白日藥長老那番話忽然閃過腦海——“常人靈根如溪流,天賦者如江河。而你的靈根,微弱卻似萬千支流縱橫交錯…”
雲昭心念一動,不再強行壓製情緒和靈氣,而是任由它們在體內流轉。
出乎意料的是,當她不再抵抗,那些微弱雜亂的靈根支流反而開始自發地尋找共鳴。仿佛萬千星辰同時在她體內點亮,無數細微的、原本互不乾涉的靈根支流,在這一刻達成了某種玄妙的平衡。
靈氣頓時如同決堤洪流,湧入她四肢百骸,撐得她筋脈欲裂。
“呃……”雲昭悶哼一聲,額角瞬間滲出細密的汗,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她感覺自己就像風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量撕碎。慌亂間,她隻能拚命守住靈台最後一絲清明,竭力引導那股靈氣向丹田彙聚。
不知過去多久,仿佛隻是一瞬,又仿佛很久。
‘砰’一聲,雲昭力竭倒在榻上。
借著窗戶透進來的微弱月光,照見少女昏倒在淩亂的披風間,黑緞般的長發逶迤曳地,壓在手臂下的側臉細汗瑩瑩。
直至天微亮時。
雲昭才緩緩睜開眼。
她低吟著坐起身,抬手感受了一□□內靈氣。那些繁雜的靈根支流竟如同百川歸納,彙入了她丹田,形成一個穩定而深邃的氣旋,氣旋中仿佛蘊藏著萬千星光。
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感充斥全身。
她的五感變得極其敏銳,院外風吹竹葉的沙沙聲、泥土下蟲豸的蠕動聲、甚至空氣中靈氣細微的流動,都變得清晰可聞。
周身毛孔舒張,靈氣自發滌蕩著她的身軀。
雲昭睜大眼,驚喜不已——
她築基了?!
她感受著體內蓬勃的力量和築基後的靈渦,一時竟難以置信。
怔愣片刻後,她起身朝清霄堂奔去。
***
晨光灑滿清霄堂院門。
雲昭心中滿是突破的喜悅,隻想立刻將這個消息分享給最親近的師姐。
剛踏入院門,便迎麵撞上宋硯書。
“師妹,你……”他話未說完,忽然目光一凝,驚訝,“你築基了?”
“對啊!我築基了!”雲昭燦然一笑。
她的聲音因興奮而微微提高,引得堂內其餘同門紛紛望來。
正好袁瓊英提著柳葉長刀從外走來,聞言十分訝異:“真的?師妹你築基了!什麼時候的事,昨日分彆時還沒有破鏡跡象啊?”
雲昭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嗯,就……昨晚回去打坐,不知怎麼就突破了。”
袁瓊英上前握住她手腕一探,有些震驚。小師妹的靈力比之前深厚了不止十倍,確是築基無疑。
可她之前,竟無半點征兆。
“師妹。”袁瓊英盯著她,“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昨日在藥長老那兒換了築基丹?強行服丹破鏡是有風險的,你身體可有不適?”
“沒有啊。”雲昭解釋,“昨日我就幫你們換了生骨丹和聚靈丹,我自己……”話音戛然一頓。
她自己什麼都沒要,隻給大師兄要了瓶養神歸元丹,巴巴送去還被無情拒絕。
但這件事她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