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就是這事。結果馮主任來了以後,說我操作有問題,還要去告我。這話一出口,我人都懵了。”
“我心想,這算什麼?好心幫忙,反倒成罪人了?我一沒拿錢,二沒求賞,就憑著一股子熱心腸,搭把手,怎麼反倒惹出官司來了?”
“她要是真不服,要評理也好,要上告也行,我不怕。該講的規矩我講,該負的責任我負。但我也得問問,我到底哪兒錯了?是剪臍帶剪偏了?還是消毒沒做到?哪一步沒按規矩來,您倒是說清楚啊。”
剛才馮湘湘說話還帶著笑,語調輕快。
大家隻當是拉家常,圖個熱鬨,也就跟著說說笑笑。
可聽到這兒,語氣變了,話裡帶了刺,還藏著幾分委屈。
有心思細的嫂子立刻察覺出不對勁了。
這哪裡是聊天?
這是變著法兒把人全繞進去了。
提到誰送水,誰在外頭守著,誰聽見了哭聲。
這不就是在記證人嗎?
她這是在套話,順帶拉證人呢。
萬一真鬨到要作證那天,去吧,得罪馮主任,以後看病人家不給好臉色。
不去吧,又等於打自己臉,說自個兒記錯了,說的話不算數。
眼看周圍人神情都起了變化。
馮湘湘輕輕一笑,又慢悠悠補了一句。
“我就有點搞不懂,那天馮主任到底是真不在家,還是在家卻不開門?”
“咱們女人生產多危險啊,命都指望著她呢。疼得在地上打滾,喊破喉嚨都沒人應。要是真出事她躲著,反倒我站出來還落一身不是,那以後她不管,誰還敢管啊?誰還敢伸手?”
那會兒看病特彆難。
醫生少,藥也缺,軍區又離市區遠。
有個急事,跑一趟市區得半天。
山路顛簸,車子又老舊,遇上大風雪,根本出不去。
所以,身邊有個醫生。
哪怕隻是個衛生員,大家心裡都踏實。
可現在一回想馮主任那天的表現,
不少人心裡都打起鼓來。
“我記得,馬連長媳婦剛來那陣,馮主任看過一次就說,這肚子像懷了倆,生的時候得小心。她還記了筆記,說雙胎風險大,要提前準備。”
這人說著說著,聲音越壓越低。
“可後來,她再也沒提過這事……連產檢都推了兩次。那天半夜敲門,也沒人應。燈是亮的,窗簾縫裡有光,可就是不開門。”
突然意識到說多了,她猛地住了嘴,趕緊四下看了看。
見沒人盯著她,才鬆了口氣,低頭攪著手裡的茶碗。
馮湘湘看她們一個個神色有異。
她沒再追問,也沒多說,隻是輕輕拍了拍衣角,站起身來。
臨走前,她輕輕丟下一句。
“我隻是想把事情弄明白。人命關天的事,總不能稀裡糊塗就翻篇了,對吧?”
“人沒出事,是萬幸。可下次,誰能保證呢?”
誰也不敢再大咧咧地聊天了,連手裡的針線都停了下來。
畢竟,誰家沒個難處?
誰家沒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夜晚?
可偏偏馮家的事,來得這麼突然,又這麼蹊蹺。
“馮主任不在家,她男人在不在也沒人知道,要是出來吱一聲就好了,咱們也好趕緊想想彆的招兒,省得乾著急。”
誰都知道馮主任最近不在院裡,說是去外地開會。
可具體去哪兒,待多久,也沒人清楚。
她男人李誌平,平時在院裡就沉默寡言,存在感低得像根影子。
可那天,偏偏是那天,他明明在家。
有幾個正在剝豆子的婦人,手指一抖,豆子劈裡啪啦滾了一地。
“那天的事她們都記得清清楚楚,馮主任的男人明明在家洗被單。”
是清晨,太陽剛爬上東邊的圍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