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隨著一聲巨響,一頭極似馬鹿的龐然大物,就這樣轟然倒下。那粗壯雄偉地如同擁有百年樹齡,數人合抱方才抱得攏的老梨樹般的巨足,曾經支撐著它龐大的身軀,跨過高山與平原,始終是它最堅實的支柱,這一刻似乎再也無法支撐起了。
轟隆的聲響震動林樾,在這一方素來幽靜安寧、山清水秀的山林中,驚起林間無數棲息著的鳥群和小獸。
就在這頭倒下的巨獸激蕩起的林間塵埃漸漸隨著風兒吹散,因為重力而沉降後。卻看見一位成年男子,頭發四散披在頭上,臉上帶著許多細小狹長的傷口,正一手杵著一柄長劍,另一隻手卻無力地且不自然地垂在胸前,不再是人的身體一部分,倒像是一件額外附著的裝飾品。此刻,男子半萎靡地站在這頭史前巨獸麵前,氣喘籲籲,滿臉紅暈……
靜靜地瞧著這頭巨獸不再動彈,耳邊傳來係統提示的十五點績點收入囊中的消息後,那張清秀俊朗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不過,此刻不僅地麵上到處都流淌著鮮血,男子的臉上也浸染了許多,在鮮血映襯下的笑容,分外詭異猙獰。
男子對此卻並不在意,隨意一把抹了遮擋住了眼角的血跡,將散亂到身前的頭發挽到腦後,重重換了一口氣。不知為何,似乎這久違舒暢的大口呼吸刺激到了體內受了傷的肺,隨即便劇烈咳嗽著,好像要咳出肺那樣劇烈。終於,口中吐出了一口撇在喉間的帶血濃痰後,咳嗽得到了大大的緩解。“嗬嗬——痛快!”與這般凶猛罕見的野獸戰鬥,隻是受了一些內傷外加一條手臂,倒也劃算。
男子現在回憶起剛才的情形,不由得也帶有一絲後怕。這倒沒有什麼好丟人的,便如昔日打虎英雄武二郎徒手打死大蟲後,直打得渾身發了汗,酒也醒了,再瞧那頭死了的吊睛白額大蟲也不由得後怕。非但無損其威風更加添了人性實情,拉近了與常人的聯係。
剛才與這巨獸搏鬥之時,若非男子機智,發現了這頭畜牲的弱點,將其引離了平原陸地,而到了這處山林中。隻怕他就不是隻受一點內傷和折了一隻手了,指不定現在躺在這兒的就不是巨獸而是他。想到這兒,男子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不過與收獲相比卻也算賺了,順著他的眼睛望去就在那躺著的巨獸屍體下,露出了兩件閃耀著藍色光輝的裝備和一本綠色封麵的書籍。
陸鹿,顧名思義,乃是陸地上行走的大型鹿類禽獸,雖比不得張青等人遇到的火鴉異獸與香香召喚的金雕異獸,也是難得一見的土係凡境生靈,其實力遠超如今的玩家。其是生活在平原大地之上的王者,鮮有天敵,力大無窮,身軀龐大,不怒自威,且來源於血脈之中的天賦:隻要身軀始終位於平原大陸上,就會得到源源不斷的治愈和回血,再加上土係生物固有的皮膚厚實,防禦力驚人,以至於在這通天塔一層素來橫行無忌。
男子雖對自己身手頗有信心,卻也不願主動招惹。
故事沿著時間軸倒退回過去三個小時,卻說那時他正在平原刷落單平原野狼、豪豬……憑借操作,以及懂得進退,遇到野怪大部隊時立馬遠離,倒也賺取了一些績點。
突然聽到了不遠處傳來聲響,緊接著就是大地震顫和人類玩家呼喊騷亂的聲音。男子心中一動,暗想說不定會有什麼機緣,於是偷偷潛行著身子摸了上去查看:原來是有一小隊,約莫七八個人,排列著頗有章程分布的站位,在他們中間正嘶吼咆哮,左衝右突著一頭龐然大物,隨時瞅準機會,就邁著粗壯的四肢俯衝過去。可惜,這小隊實力驚人,也有韌性,始終未能使它如願。
隻見這幾人渾身上下穿戴著一整套齊整的裝備,且應該不是流水白板,隱隱然有一層流光在其中閃爍暢遊。
陣容的搭配也非常合理:前麵兩名盾牌戰士,扛著如同門板大小的盾牌,一左一右,位於巨獸前後兩端,來回拉扯,充當著團隊的前排,保護著後麵的隊友。這一類防禦型職業倒不出奇,在過往許多網遊之中都有這一職業。稱之為前排,又名MT,往往其具有較高的防禦天賦,同時他們自己也會將後麵所獲得的屬性點分配到防禦方麵,再裝備上重型鎧甲,有時還會額外裝備一方盾牌。那真是從裡到外,肉成了一隻大王八。優秀的前排是隊伍在刷怪、開荒、副本、乃至大型團隊比賽的重中之重,甚至可以說少一兩個法師、戰士都無關緊要,隊伍一時半會兒哪怕打不過對麵,也大可以從容離去。若是沒了前排,那隻怕分分鐘要被團滅,除了腿快的或許能苟住一條小命,餘者俱亡。
不過男子細看一眼居然發現了一絲違和之處:其中位於巨獸左側牽扯的那名盾牌戰士看其身形頗為纖細苗條凹凸有致,排除可能的某些後現代去過泰國變美後的中性人,那她必然是一位女子。
須知,大部分情況下,前排既沒有法師的放出一個又一個狂拽酷炫叼炸天的威力強大技能的瀟灑,更沒有戰士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的快意縱橫,牧師的團隊保護核心位置的香餑餑也隻能讓其羨慕不已。可以說前排是挨最疼得打,至於殺敵和斬獲卻因為其輸出過低往往輪不到他們,同時因為很多網遊裡麵野怪的造型千奇百怪:或惡心、或凶殘、或嚇人……總而言之就是前排這一行礙於其重要性,不得不有,但看見的總是五大三粗、高高大大的男子來作為前排,這樣的女子前排確也少見。
男子暗暗記下這一違和點,又繼續查看:在盾牌稍後位置,是兩位傳統意義上的攻擊型戰士:其中一人麵色堅毅,沉著冷靜,拿著一柄劍刃三尺有餘散發著蔚藍深沉光輝的單手劍,行動飄逸,左右走位,往往能躲開巨獸攻擊的同時又狠狠地給予其傷害;另一人稍稍高大魁梧,拿著一把霸氣非凡的大刀,外形極為類似關刀,卻非馬戰所用的長柄乃是步戰用的短柄,雖說是短柄,刀柄也不算短,可供雙手同時握住劈砍,在刀背處赫然有著三枚民國時期大洋那般大小的圓環……
緊隨其後的,是兩位穿著單薄絲製服飾,手拿法杖的女子:一人手中拿著的是一把大鐵法杖,法杖頂端鑲嵌著一枚紅色水晶,不時有一束灼熱的火浪從中噴湧而出,攻擊到巨獸口、鼻、眼、胳肢窩等少了毛發保護的薄弱處;另一個女子手中拿著的卻是一把仿佛墨晶石鑄就的法杖,通體完整,渾然一體。但她卻並沒有用法杖釋放出攻擊巨獸的技能……這倒是有些怪異,男子隨即貼近了細查:隻見其拿著法杖往前排盾牌戰士處一揮,原本搖搖欲墜,被巨獸打得往後退讓似乎扛不住的前排又再次堅韌起來,整個陣型也越發牢固;待她又一揮法杖給那兩位進攻型戰士,似乎他們的攻擊頻率急劇加大,劈砍到巨獸身上的刀劍造成的流血效果也越發明顯……
男子咂咂嘴,嘀咕道:“看樣子這人應該是術士,且不是提供團隊控製技能以達到控場能力的控製術士,而是為隊友提供增益buff的增益術士。”
這個小隊實力之高,讓人難以相信是半路結合的,男子暗歎:這六個人這般厲害,搞不好是國內知名的遊戲工作室甚至可能是某大金主開創的戰隊。
其實力遠非之前意圖搶劫暴君私人的那群烏合之眾可比,非要形容,就如螢蟲之火欲與皓月爭輝。
不對!男子正對這小隊了解之後起了讚賞之心,忽地心中一動:平日裡自己這對眸子銳利異常,明察秋毫,在以往的網遊中多少次讓自己查探到了蛛絲馬跡,從而得以從容安排應對,屢試不爽。怎麼今日差距會這麼大,自己細查之下得出這小隊人員隻有六人,為何剛才會覺得七八個人呢?哪怕這小隊的人與巨獸戰鬥的過於激烈,人影晃動,也不至於出現這麼大的誤差啊。
這其中必有蹊蹺!想到這一點男子突然又另外意識到一件事,目今大家等級皆無,技能也隻是零星有些,這群人即便實力非凡,在與那巨獸實力差距這樣大的情況下,前排縱使得到術士增益,那氣血量也必然要減少,可……當下男子在這小隊周圍一寸一寸地細細打量,終於發現就在眾人之後,不知何時站著一個人,亦可能一直站在這兒,眼睛接受到了那人的存在卻沒有傳遞回大腦,或是說始終被人忽視。
怪異!
男子哪怕知曉了這人的位置,當若非有意識關注著,也會下意識忽視,就仿佛她本是一塊石頭、一棵大樹、一縷枯草……她出現在那兒就應該原本就是那兒天地的一部分,沒有半分違和感。一旦男子視野離開,不再關注,天地間就沒有了這個人一般。
可最為怪異的是她並不是潛伏在那兒,而是大咧咧地、沒有掩飾、沒有偽裝,甚至還在那兒指揮小隊,釋放技能給予治療。
卻見她是一位臉色乾淨,洋溢著女孩子特有的青春活力,並不算漂亮,但很陽光的女孩,一副剛大學畢業離開象牙塔的年紀。和隊伍裡其他人不同,她的身上沒有彆的額外裝備,仍舊是新手衣服,手中拿著一柄翠綠色散發勃勃生機的法杖似乎在證實她的身份——牧師——指揮官。
但凡此類小隊刷怪時,隊伍中都會有一名且隻能有一名指揮官:其作用是決定隊伍是進攻還是撤退?按照什麼樣的陣法?戰術部署,還有戰鬥過程中各隊員的協調等一係列問題。故而指揮官是小到一支小隊、五六人,大到數十、數百人幫派聯合作戰時的靈魂。想成為指揮官不僅要求自己本身的實力不能太弱,同時還必須有驚人的洞察力,可以在短時間內發現敵人的弱點,而且還必須了解自己隊伍裡麵每一個隊員的特長、實力和弱點。套用兵聖孫武所言,即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