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掌握了洛陽後,才發了讓劉鼎山頭疼的事。
他那份占領洛陽的誌得意滿沒持續幾天,就被現實抽了無數個大耳刮子。
他是軍人出身,手下都是大老粗,哪懂得治理一座城市啊。
劉鼎山才後知後覺地咂摸出味兒來——這啃下來的哪是塊肥肉,分明是個紮手的仙人球!
在嵩縣?他是爺!
縣城攏共就屁大點地方,街上打個噴嚏,半個時辰不到就能傳到四鄉八裡。
士紳和縣城裡的地主們,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祖墳埋哪劉鼎山都門清。
他們管著攤販收稅、縣內的瑣事,劉鼎山也樂得當甩手掌櫃。
手底下那群拿慣了槍杆子的弟兄們,最適合乾的活兒就是維持“秩序”和每月初五雷打不動地到商會、大戶人家門口“拜訪”——“保護費”收得順溜又明白,錢糧嘩啦啦流進他的口袋,日子過得簡單又舒坦。
可洛陽不一樣!乖乖,這城牆都比嵩縣的厚實三圈!
城裡有洋行、銀行,有工廠、商店,還有最敏感的鐵路。
政府部門也分門好多類,哪有縣城裡那麼簡單。
他想想自己手下那幫隻會舞刀弄槍的官兵們,再看看那堆疊在案頭、寫滿螞蟻爬似的字的文件和賬簿,一股巨大的無力感瞬間攫住了他。
這幫手下,讓他們踹開衙門大門沒問題。
可讓這幫人去坐堂審案子、收稅算賬、管理鐵路?那還不如指望驢子繡花!
放任不管?那就出大亂子了。
他仿佛已經看見那幫子油滑世故的舊官吏和富得流油的士紳們,在他眼皮子底下拉起一張無形的大網。
陽奉陰違,左右勾連,打著他的名義從底層人民手裡榨取財富。
更要命的是,洛陽三年內的田賦、厘金、雜稅……早就、早就被前任搜刮一空,預收到了五年後啦!
雖然知道各地稅收早就提前征收了,可沒想到洛陽城被搜刮的這麼乾淨。
除非他把這苛捐雜稅再重複刮一遍(那簡直是把“魚肉鄉裡”四個大字刻腦門上等人造反),或者玩出點新花樣。
否則未來幾年,彆說擴充勢力,就是他的兵都養不起了。
這偌大的洛陽城,就是一堆啃不動的銅牆鐵壁,他劉鼎山連一個銅子兒的進項都甭想!
可是,他明明看到這些洛陽城的士紳和當官的,一個比一個吃的肥頭大耳,一個比一個穿的光鮮亮麗。
這也從側麵證明了一件事——不管什麼時候,一個地方的權利永遠都在當地士紳手裡。
有那麼一刻,他忽然挺佩服張大帥的,一個人把東四省收拾的明明白白。
“哎!他媽了個巴子!”劉鼎山躺靠在椅子上,長歎一口氣。
一想到這些腦門子就突突地疼,那感覺就像被一群馬蜂圍著蟄,心煩意亂。
他習慣了戰場上的衝鋒陷陣,習慣了用槍炮和拳頭說話。
但這種藏在笑臉後的軟刀子,這種用賬本和規矩織成的網,真叫他有力無處使,抓心撓肝。
偏偏這個時候,洛陽城裡那些八麵玲瓏的士紳大佬和地方上的老官僚們,對他這位新來的“保護傘”,展現出了令人窒息的“熱情”。
燙金的大紅帖子雪花般飛來,“恭請劉司令光臨寒舍接風”、“略備薄酒為司令洗塵”、“務請司令賞臉指點”……
一場接一場的酒宴排滿了日程,精致得不像人吃的菜肴流水般端上來,窖藏的老酒能把人魂都泡軟。
除了這些,竟然還明目張膽的給他送女人。
剛開始,劉鼎山是來者不拒。
畢竟以後要管理好洛陽城,最起碼得跟這些本地權貴們搞好關係。
可是,到了飯桌上,劉鼎山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軟刀子”了。
這些本地士紳們個個紅光滿麵,表麵上是恭敬異常,口中翻來覆去地叫著“司令”、“青天”、“保護桑梓的大恩人”。
然而,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熱烈融洽”之時,這些士紳們便恰到好處地開始唉聲歎氣。
其中一位富商,苦著臉抱怨道:“唉,司令啊,您是不知道,這連年戰火下來,鄙人那點產業,縮水了七成都不止啊……”
那邊剛抱怨完,這邊這位就接上了話:“是啊是啊,家家都難!這幾年生意掙不到錢也就算了,還提前把幾年後的稅收都給交完了......”
“之前那些外地司令,來了就是要收稅,根本就不管咱們洛陽百姓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