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陵墓群位於河南省洛陽市,是國內最大的陵墓群遺址,號稱“東方金字塔”。
也是埋葬帝王最多、最集中的地方,被譽為“帝王穀”。
其“背山麵河”、地勢開闊、土層深厚,被認為是死後長眠的理想之地,還有“生在蘇杭,死葬北邙”一說。
深秋的邙山,褪儘了綠意,裸露出蒼黃厚重的土層。
這片被曆代帝王視為“死後長眠理想之地”的巨大陵墓群,此刻籠罩在一片前所未有的肅殺與悲戚之中。
然而,今日此地迎來的並非帝王,而是在戰鬥中捐軀的英魂。
上次在峨嶺口戰鬥中,整編師犧牲了很多將士。
為了讓生者安心,讓死者哀榮,也為了增加部隊的凝聚力,劉鎮庭讓人在邙山修建一座軍隊陵園。
新修的軍隊陵園,選址於山腰一處開闊平地,背靠巍峨山巒,麵朝蜿蜒洛水,正應了“背山麵河”的古訓。
灰白色的墓碑林立,尚未乾透的水泥散發著冰冷的氣息,與周遭千年古墓的滄桑形成一種無聲的、沉重的呼應。
陵園中央,上百口嶄新的黑漆棺木整齊排列,靜默地等待著最後的歸宿。
邙山的空氣中彌漫著新土的腥氣、鬆柏的清冽,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哀傷。
風掠過光禿禿的枝椏,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更添幾分淒涼。
所有在場軍人,臂膀上都係著刺目的白布,胸前佩戴著素雅的白菊。
他們一個個站得筆直,神情凝重的微微低著頭,向已經犧牲的英魂們致敬。
劉鼎山站在隊列最前方,身形也不如往日那樣挺拔。
他麵容沉靜如水,目光死死地盯著那些棺木,心中湧起一陣哀痛與自責。
峨嶺口那一仗,那些跟隨他出生入死的袍澤,永遠留在了那裡。
三十名臂係白布的士兵,站在一座無名碑兩側,齊刷刷地抬起手中的步槍。
槍口指向灰蒙蒙的天空,“砰!砰!砰!……”
三排槍聲後,槍聲在空曠的邙山間回蕩,久久不息。
仿佛是大地在為逝者悲鳴,是生者在向蒼天控訴。
槍聲餘韻未散,沉重的哀樂緩緩響起。
很多感性的官兵已經眼眶泛紅,肩頭微微聳動,強忍著心中的哀痛,不讓眼淚留下。
緊接著,一群士兵邁著極其緩慢、極其沉重的步伐,將一口口棺木,穩穩地抬至早已挖好的墓穴上方。
就在棺木懸於墓穴上空,即將入土的刹那。
劉鎮庭挺直了腰杆,扯著嘶啞的嗓子,聲嘶力竭地吼道:“敬禮——!”
所有軍官、所有士兵,無論軍銜高低,無論新兵老兵,全都齊刷刷地抬起右臂,麵向那些即將永眠於邙山的棺木,致以最崇高、最沉痛的軍禮!
這一幕,在深秋的寒風中,是如此的令人矚目。
肅穆的軍禮,無聲的致敬,勝過千言萬語。
許多士兵緊咬的嘴唇終於控製不住,淚水洶湧而出,順著他粗糙的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泥土上。
劉鎮庭的眼眶也瞬間紅了,他用力挺直脊背,將手臂抬得更高。
仿佛要將所有的敬意與不舍,都傾注在這一個動作裡。
如此隆重、如此規範、如此規模宏大的軍事葬禮,在這個戰亂頻仍、人命如草芥的時代,確實是聞所未聞的。
它超越了簡單的埋葬,是一場莊嚴的祭奠,一次對生命價值的鄭重宣告。
劉鼎山以城防司令和師長的身份,為每一位犧牲的將士,無論軍銜,都舉行了同等的哀榮。
然而,這份隆重背後,是錐心刺骨的殘酷現實。
其實,許多棺材裡,並沒有冰冷的遺體,隻有犧牲將士生前穿過的軍裝、用過的水壺、戴過的軍帽。
棺材裡的,都是能找到屍首,能知道名字的。
很多已經找不到的屍首,不知道名字的,隻能統一給他們立一塊碑。
峨嶺口那場戰鬥,中央軍的炮火太凶了,許多忠骨早已與焦土融為一體,難以辨認。
後續的收殮工作,隻能找到部分殘骸。
更多的,是永遠地消失在了那片浸透鮮血的山坡上。
這次祭奠,是生者對逝者最後的念想,也是對逝者的尊重。
當第一捧帶著寒氣的泥土,輕輕落在棺木上,發出沉悶的“噗”聲時,一直強忍著悲痛的家屬們,那根緊繃的弦終於徹底斷裂。
強忍著的啜泣、默默流淚,瞬間爆發成一片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母親,抱著幼子茫然無措的妻子,捶胸頓足的老父……
哭聲彙成悲慟的洪流,在肅穆的陵園上空回蕩,讓所有人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這時,為首的劉鼎山緩緩轉過身來,望著參加葬禮的官兵們、家屬們和地方代表們。
眼眶通紅,強忍著沒有讓淚水落下的劉鼎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著胸中的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