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被克扣糧餉的事,第七軍的士兵們不是沒有怨言。
而是之前單獨駐防,也沒個比較,大家也就算了。
而現在有了對比後,這種無形的壓力壓在胸口,沉甸甸地讓基層官兵們喘不過氣來。
第七軍某旅第三營的夥食,近一周來愈發不堪。
每天清晨,炊事班端出的大鐵鍋裡,隻漂著幾片發黃的菜葉,湯水清得能照見人影。
中午和晚上,則每人兩塊黑乎乎的雜糧餅,硬得像磚頭,咬一口都有點硌牙。
“這哪是給人吃的?”二等兵李大根蹲在灶台邊,盯著手裡的菜餅,眼眶發紅。
“以前我娘在家喂豬,都不一定喂這玩意兒。”
他今年才十七歲,因為河南、陝西大旱,他家裡人已經餓死完了。
母親閉眼前,拉著他的手,對他說:“兒啊,去當兵吧。當兵苦是苦,但好歹有口飯吃。”
可沒想到當了兵,他依舊連肚子都填不飽。
其實,不隻是他一個人這麼想。
大家都是這麼想的,但是奈何沒有辦法。
夜裡,帳篷裡鼾聲此起彼伏。
但也有不少人餓得睡不著覺,隻能睜著眼睛望著破漏的屋頂,聽著北風刮過茅草的聲音。
當天夜裡,李大根實在餓得受不了。
半夜兩點,他悄悄爬起來,赤著腳悄悄摸進炊事班。
他依稀記得,炊事班的人今晚蒸了饅頭,是明天早上給營長準備的。
偷偷摸摸摸到炊事班後,立刻就聞到一股食物的香味。
第一眼就看到了蓋著的蒸屜,香味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舔了舔開裂的嘴唇,顫抖著手揭蓋了蒸屜。
入眼可見的,就是白花花的大饅頭。
李大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抓起一個饅頭。
感受著還有餘溫的白麵饅頭,李大根毫不猶豫的就往嘴裡送,根本來不及咀嚼就開始吞咽。
可誰知道,吃的太急,竟然嗆住了。
“咳...咳...”
忽然,外麵傳來了一個嚴厲的喝聲:“誰?誰在裡麵?”
李大根腦海裡忽然冒出熟悉一個名字——是營長趙承業!
原來,趙承業正巧起夜解手,路過廚房時聽到了李大根的咳嗽聲。
看到趙承業後,李大根嚇得跪在地上磕頭:“長官……我……我隻是太餓了……求您開恩……”
趙承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二話不說,上前一腳踹翻他,吼道:“他媽的!居然敢當賊!”
隨即叫來人,將李大根五花大綁,吊在操場上的一根木樁上。
第二天起床後,趙承業讓全營到操場集合。
天陰沉沉的,風卷著塵土打在臉上。
三百多名官兵列隊站在操場上,看著那個瘦骨嶙峋的身影被綁在木樁上瑟瑟發抖。
李大根的臉色蠟黃,顴骨高聳,衣服掛在身上像掛在衣架上。
趙承業穿著筆挺的軍裝,肩章鋥亮。
手裡提著一根馬鞭,慢悠悠走到隊伍前。
隻見他陰沉著臉,扯著嗓子吼道:“他媽的!偷東西偷到老子頭上了!都他媽給老子聽清楚了!誰敢再這麼乾,老子扒了他的皮!”
說完,揚起馬鞭,“啪”地一聲抽在李大根背上。
頓時,皮開肉綻,鮮血頓時染紅了破舊的軍衣。
“長官饒命……我真的餓啊……”李大根哭喊著。
趙承業充耳不聞,一鞭接一鞭地抽下去,嘴裡罵個不停:“他媽的!賤骨頭!老子讓你偷!老子讓你當賊!”
圍觀的士兵們一個個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
有人低下頭不忍心去開,有人眼中泛淚,更多的人目光冰冷,死死盯著那個揮舞馬鞭的身影。
他們不是同情李大根一個人,而是看見了自己未來的模樣——瘦弱、無助、任人宰割。
抽完二十鞭後,趙承業扔下鞭子。
拍拍手,一臉冷漠的下令道:“把他給老子關起來!先關個三天再說!要是有人敢再犯,直接槍斃!”
當天中午,第七軍的夥食依舊是一碗稀湯加兩塊菜餅。
而他們營長趙承業,在副官的陪伴下,跟其他幾名營、團長進城瀟灑去了。
直到深夜,他們才醉醺醺地返回營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