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遲開著車,餘光瞥見她似乎在看著那張貼紙,像是隨意地問道,“關明夏情況怎麼樣?”
薑棲下意識回了一句,“托你的福,大難不死。”
話一出口,她覺得有點咄咄逼人了,昨晚那事畢竟是江逸和宋秋音做的,一碼歸一碼,她緩和了語氣補充道,“她沒什麼大礙,昨晚醒來觀察了一會就回家了。”
車子停在了一個紅綠燈路口等待。
陸遲轉過頭,看向她,眼神認真而鄭重,“對不起,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
薑棲眼底閃過一絲錯愕,他昨晚說的“處理”,估計是警告過江逸了吧。
她瞥向窗外,淡淡道,“最好是這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江逸要是再對我或者關明夏使什麼手段,我對他也不會客氣的。”
陸遲喉嚨滾了滾,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沉默地握緊了方向盤,在綠燈亮起後,重新啟動車子。
車內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很快就到了民政局。
車一停好,薑棲就迫不及待地推門下車。
一陣微風吹了過來,恰好將那本就搖搖欲墜的粉色“小仙女專屬座位”貼紙吹落,輕飄飄地掉落在她腳邊。
薑棲下意識彎腰將那個貼紙撿了起來,這時陸遲也停好車,走到了她眼前。
“這可不是我弄掉的,是風吹下來的。”
薑棲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解釋,生怕陸遲開口責難她什麼,自從她不小心碰倒了書房那個木盒子被他斥責後,她對他的東西一直很有分寸感。
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話就已經說出口,收不回來了。
陸遲看著她這副防備的樣子,心裡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他聲音緩和,甚至透著一絲無奈,“我沒怪你,這本來就是給你貼的。”
薑棲捏著那張貼紙緊了緊,抬眼看向他,有些難以置信,“給我貼的?”
陸遲對上她疑惑的視線,淡聲解釋道,“對,因為聽徐遠說,副駕駛是老婆或者女朋友的專屬座位,網上很流行這樣貼,說是宣示主權,提醒彆的異性不能坐。”
薑棲很快想到宋秋音坐在他副駕駛的畫麵,心裡半點也不相信這套說辭,但她懶得在這種時候跟他扯這些陳年舊賬。
隻是將手裡的粉色貼紙往他胸口一拍,貼在了他襯衫上,撇清地說,“正好,貼紙舊了要換了,副駕駛的主人也要換了,一舉兩得。”
“趕緊走吧。”說著,她不再看他,便轉身往民政局大門走去。
陸遲低頭看了看胸前那張格格不入的粉色貼紙,默然片刻,伸手將它揭下,隨手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快步跟上了她。
就在兩人即將踏入民政局大門時,薑棲忽然駐足。
她打開包,再次清點著保管的各項資料,包括那兩本結婚證。
她翻了翻那些資料確認無誤,將包整理好,然後才想起問他,“你身份證帶了吧?”
陸遲沒有應聲,隻是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
她今天紮了個利落的馬尾,耳邊垂著幾縷不聽話的碎發,簡約的白色法式襯衫配牛仔過膝裙,淡妝襯得皮膚白皙,眉眼清麗分明,陽光灑在她身上,像是鍍了一層柔和的光暈,讓她看起來既乾淨又遙遠。
沒等來回應,薑棲轉頭看他,皺了皺眉,“問你話呢,又丟三落四?沒帶就讓徐遠趕緊送過來。”
陸遲望著她這張格外生動的小臉,心頭驀地一悸。
他忽然伸出雙臂,不由分說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帶了,你放心。”他的聲音悶在她發間。
薑棲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莫名其妙,愣了一秒便掙紮起來,“帶了也不用這麼激動吧?你放開我。”
陸遲卻抱得更緊,一隻手輕輕撫上她的後腦勺,指腹蹭過她柔軟的發頂,嗓音暗啞得厲害,“進了這個門,我們就不再是夫妻了,再最後抱一下。”
他們曾無數次相擁而眠,身體早已熟悉彼此的溫度與輪廓,可此刻將她真切擁在懷裡,那種眷戀與不舍卻濃烈得前所未有。
他很想變卦,很想耍賴,很想言而無信。
那句“我們不離了,好不好”在喉嚨裡翻滾了無數次,梗得他喉嚨發緊,卻始終沒能說出口。
薑棲被他今天一係列反常的言行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估計是昨天她那番控訴終於讓他良心發現了?不過,她已經不吃這套了,她奮力拍打他的後背,“你快放開我,在民政局門口摟摟抱抱像什麼樣子!彆拉著我和你一塊丟臉!”
尤其是,路過的好幾個人紛紛對他們投來了異樣的眼光,還伴隨著小聲的議論。
“哇,這兩人長得好亮眼啊,男帥女美,很登對呢!”
“這對小夫妻是新婚吧?剛領完證就激動得抱在一起了,真甜蜜。”
“沒準是經曆過九九八十一難,才終於結了這個婚,激動點也正常!”
這時,一對剛從民政局領完離婚證的中年夫妻路過,正好看到他們緊緊相擁的一幕。
那男的嗤之以鼻,對著身邊的前妻吐槽,“哼,現在抱得緊有什麼用?過幾年,該離還得離!都是形式主義”
那女的立刻反唇相譏,把對前夫的不滿發泄出來,“你以為都跟你似的?長得醜,還玩得花,在外頭搞三搞四不著家!人家小夥子長得周正,看著就靠譜!”
男的被戳到痛處,惱羞成怒,“長得帥有個屁用!像這種小白臉,一看就是招蜂引蝶的貨色,在外麵指定比我會玩多了!肯定有小三小四小五什麼的,小姑娘,你可擦亮眼吧!”他後半句幾乎是衝著薑棲喊的。
女的“呸”了一聲,滿臉鄙夷,“拉倒吧你!自己一身毛還說彆人是妖怪!長得對不起我,品行還惡劣,我當初真是瞎了眼!”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罵罵咧咧地走遠了。
陸遲仿佛沒聽到周圍人的議論,固執地抱了薑棲幾分鐘,才緩緩鬆開,“最後的儀式感,還是要有的。”
薑棲被他勒得有些喘不上氣了,臉頰都憋得有些泛紅,一得自由立刻後退了兩步,拉開安全距離,皺著眉看他,“你搞清楚,我們是來離婚的!要什麼儀式感?離個婚把你腦子離掉了?”
陸遲卻罕見地沒有吭聲反駁,要是平常,他指定會毫不留情地刺回來。
薑棲沒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就往裡走,“彆拖拖拉拉的!我真是一刻也忍不了!”
兩人走進民政局,提交了相應的材料。
工作人員也是見多了各種狀態的夫妻,對他們這種一個急切一個沉默的組合見怪不怪,流程走得很快。
不到二十分鐘,兩人就各自拿著一本離婚證走了出來。
證件摸在手裡,輕飄飄的,卻沒什麼實感。
陸遲低頭看著手裡這本終結了他三年婚姻的小冊子,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感慨。
結婚證換了一本離婚證。
當初結婚時沒覺得多高興。
如今離婚,亦是如此,隻剩下空茫。
薑棲卻拿到離婚證轉身走人,連招呼都不打,走得飛快。
陸遲站在原地,望著她決絕的背影,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氣笑了,他提高聲音喊了幾句。
“你走那麼快乾嘛?”
“我們去吃個散夥飯吧。”
“就當做是對這段婚姻的告彆。”
可薑棲卻像是沒聽見,甚至小跑起來,頭也不回,仿佛後麵有狗在追,生怕他追上來,真的拉她去吃什麼散夥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