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所。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斑。
陸遲坐在賀雲帆對麵,那本簇新的的離婚證被他隨意地放在桌麵上。
賀雲帆拿起那本離婚證,在手裡掂了掂,有些感慨地說,“經曆了你逃她追、你裝死她抓狂的戲碼,兜兜轉轉的,你們倆還是把這個婚給離了。”
他想起昨天這家夥還一副借酒消愁的模樣,跟自己聊了幾句後,似乎想通了什麼,沒再繼續買醉,就那麼走了,第二天一早就乖乖去離婚了。
“來,采訪一下我們新鮮出爐的單身貴族。”
賀雲帆身體前傾,唇角噙著淺笑,“離婚的心情怎麼樣?是不是感覺天也藍了,水也綠了,呼吸都自由暢快了?”
陸遲神色淡淡,連眼皮都懶得抬,直接吐出四個字,“不怎麼樣。”
“那也歡迎你加入我們光榮的單身行列!”賀雲帆笑道,“以後你再也沒有立場嘲笑我是單身狗了,也不能暗戳戳秀你那什麼‘家有賢妻’的優越感了。”
他說著,還故意拿著那本離婚證在桌麵上敲了敲,發出“篤篤”的輕響。
陸遲眉頭一皺,一把將離婚證搶了回來,“彆弄壞了,複婚還要用的。”
賀雲帆忍俊不禁,“這才離了幾個小時?離婚證還沒捂熱乎呢,你就想著複婚了?”
陸遲掀了掀眼皮,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你不也說,離婚是一個新的開始嗎?離了之後,肯定還得複的啊。”
賀雲帆被他這邏輯逗樂了,靠在椅背上,好以整暇地問,“那請問我們英明神武的陸總,你打算怎麼開始呢?打算怎麼讓你的前妻同意和你複婚呢?”
“……”陸遲噎了一下,像是被問住了。
他長這麼大,向來都是彆人追著他跑,他何曾費心去追過彆人?
這個問題屬實難倒了他,俊臉上難得露出一絲茫然。
賀雲帆見他語塞,收斂了些玩笑的神色,“你想把人家追回來,總得先搞清楚人家為什麼不要你了吧?
“高中那會兒解數學題你不是挺厲害的嗎?解題還得從已知條件和問題本身出發呢。”
“你現在,搞懂她到底為什麼非要和你離婚嗎?”
陸遲認真思索了片刻,才沉聲回答。
“在她受委屈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站在她那邊,尤其是她和江逸吵架的時候。”
他想起薑棲說過的話,補充道,“還有……她說想找脾氣好、沒有架子、溫柔和善、能提供情緒價值的男人。”
“我可能……脾氣沒那麼好,有架子,也不怎麼溫柔,沒給她什麼情緒價值。”
賀雲帆聽著,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拋出一個關鍵問題,“我覺得,可能不止這些表麵原因吧?你這脾氣和架子,這不是一天兩天了,她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這德行,可她還不是心甘情願嫁給你了?婚後那三年,對你也是百依百順,你們倆表麵相處得不也挺好的?你還老是暗戳戳給我塞狗糧。”
陸遲垂下眼眸,陷入沉默。
那些看似“挺好”的日常背後,似乎確實隱藏著他未曾深究的裂痕。
賀雲帆語氣更認真了些,決定點醒他,“其實,我和你說個事,薑棲大概在半年前,就找我師妹谘詢過離婚的事,並初步擬定了離婚協議。”
陸遲驀地抬眼,眸中閃過一絲意外。
比他想象中的還早。
賀雲帆看著他驚訝的表情,繼續說,“所以,你不如好好回想一下,大概半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她在那時就已經下定決心和你離婚了。”
陸遲的眉頭緊緊鎖起,他努力在記憶中搜尋。
他的生活軌跡向來規律,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無非是公司、家、出差、應酬,偶爾才和好友去夜闌放鬆一下,半年多前……他仔細回想,那段時間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彆的事情發生,至少在他記憶裡沒有。
賀雲帆看他眉心都快擰成疙瘩,思考了半天也沒個結果,便寬慰道,“行了,彆硬想了,再想CPU都要乾燒了。”
“薑棲人又沒跑遠,就在京市,你和她公司不是還有項目往來嗎?想見隨時能見著,也不急於這一時。”
“先回去好好想清楚,把病根找到了,對症才能下藥,想明白了根源,再去琢磨怎麼把人給追回來。”
陸遲覺得賀雲帆說得有道理,拿著離婚證,站起身,“謝了。”
“謝什麼。”賀雲帆擺擺手,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摸著下巴,帶著探究地問,“不過,有個問題我很好奇啊,你對薑棲說過‘我愛你’嗎?”
陸遲準備離開的動作猛地一頓,身體有瞬間的僵硬,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沒有回答。
賀雲帆一看他這反應,心裡就明白了七八分,歎了口氣,“我就知道,讓你這人說句情話比登天還難,整天冷冰冰的,像塊捂不熱的石頭,這段婚姻裡,連最基本的愛意表達都沒有,光靠她一個人單向付出,可不就難以維係了麼?”
陸遲喉結滾動了一下,有些不服氣地反駁,“她也沒對我說過這三個字啊。”
賀雲帆聞言挑了挑眉,無奈道,“自尊心能當飯吃嗎?你個大男人和她較什麼勁?”
陸遲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沉默地離開了律所。
——
另一邊,薑棲拿到離婚證的心情,與陸遲的沉鬱截然不同。
她本來沒覺得離個婚有什麼大不了的,可經過這麼九九八十一難的折騰,她感覺自己像是終於拿到了等待已久的自由通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