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音指尖在屏幕上飛快地打字,很快編輯好一段文字,發送給了陸遲。
【阿遲,我沒帶傘,被困在教室了,你能來接我嗎?】
陸遲的回複卻不冷不熱。
【我喊司機過去送你回家。】
宋秋音早有預料,她立刻又發了一大段話過去,將自己置於弱勢的位置。
【你不能親自來嗎?就這一次,算我求你了,你也知道,我以前在老家,都是一個人上下學,走在那些又陡又滑的山路上,孤零零的,父母從沒管過我,下雨下雪也都是自己頂著破塑料袋跑回家,我就想體驗一下,那種放學後有人能親自來接的感覺,就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你就不能滿足我嗎?】
陸遲那邊沉默了十幾秒,最終才回複了簡單的兩個字。
【等著。】
宋秋音看著屏幕上的那兩個字,這才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抬頭對薑棲說,“他很快就來了。”
薑棲也有些驚訝,看她隻是發了一連串消息就溝通好了,忍不住感慨,“還是喜歡的人好使啊,說來接你就接你。”
她還在傻傻地為朋友的“戀情”感到高興。
宋秋音開始收拾書包,輕描淡寫地說,“那當然,他追我好多天了,衣服、禮物,樣樣不落,對我好的沒話說,所以啊,我思前想後,也決定接受他的心意了。”
兩人收拾好東西,走到教室門口。
外麵的雨已經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天空灰蒙蒙的,空氣濕冷,透著壓抑的氣息。
薑棲的好奇心被徹底勾起,“你這麼一說,我都有點好奇了,他是我們學校的人嗎?”
宋秋音笑了笑,眼神意味深長,“是,而且……還是你認識的人呢。”
她賣了個關子,隨後停下腳步,對薑棲說,“你在樓上等著吧,看看喜歡我的人到底是誰,看看他對我是怎麼好的,有時候,人要知道迷途知返,及時止損,對吧?”
說完,她便獨自轉身,步伐輕盈地下樓去了。
薑棲聽得雲裡霧裡,心頭莫名籠罩上一層不安。
但還是下意識地照做了,留在教學樓的走廊上,憑欄向下望去。
沒一會兒,迷蒙的雨幕中,果然出現一個撐著黑傘的挺拔身影,穿著乾淨的白襯衫,正朝著教學樓走來,手裡還拿著另一把備用傘。
雨絲密集,模糊了視線,黑傘也擋住了來人的上半身,薑棲看得不真切,隻覺得那身影,有種說不出的熟悉,讓她心慌。
直到那人微微抬高手臂調整傘的高度,一個側臉輪廓清晰地映入眼簾——
薑棲的視線卻倏然頓住。
是陸遲!
那張她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臉,赫然出現在雨幕裡,朝著宋秋音等待的方向走去。
薑棲心裡一緊,電光火石間,剛剛宋秋音所有不對勁的言行瞬間在她腦海裡拚湊起來。
宋秋音口中那個“喜歡她的人”莫非就是……陸遲?
眼看著陸遲就要走進教學樓,薑棲再也按捺不住,她快步衝下樓梯。
她跑得有些急,氣喘籲籲地趕到一樓時,就看到不遠處,陸遲已經撐著傘走到了宋秋音麵前。
兩人站得很近,宋秋音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正仰頭對他說著什麼。
而陸遲,微微低著頭,側臉線條在雨幕裡顯得柔和,一副很有耐心的樣子。
這一幕深深刺痛了薑棲,她認識了陸遲三年,從沒見過他哪個女生露出過這樣的神情,更彆提讓他心甘情願冒雨親自來接。
宋秋音接過他手裡的另一把傘,不知又說了什麼,像是撒嬌,表示想和他共用一把傘,不介意擠一擠。
陸遲似乎猶豫了一下,眉頭微蹙,但看著宋秋音那期盼的眼神,想起了她剛才短信裡那些可憐的說辭,最終還是無奈地妥協了。
於是兩人並肩,共用一把傘,說說笑笑地走進雨幕裡。
陸遲手中的傘,明顯地向宋秋音那邊傾斜著。
他自己的半邊肩膀和襯衫袖子,很快就被瓢潑的雨水打濕了,洇出深色的痕跡。
這一幕,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薑棲的心上。
她下意識衝進大雨裡,試圖追上那兩人,想問個明白。
可追了幾步後,卻硬生生地停住了。
自己現在衝上去,算什麼?
不過是自取屈辱。
她就這樣呆呆地站在滂沱大雨裡。
看著那兩個人共撐一把傘的背影在雨幕中漸行漸遠,那麼和諧,那麼刺眼。
眼淚混雜著冰涼的雨水,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模糊了整個世界,她分不清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隻覺得心臟的位置空洞洞地疼。
忽然,一把大傘撐在了她的頭頂,隔絕了雨水。
一道溫和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彆淋了,再淋下去要生病了。”
薑棲茫然地抬起頭,眼眶和鼻尖都泛著紅,雨水和淚水交織在臉上。
是季驍。
他剛才也在教室裡自習,就坐在她們後麵不遠處,清晰地聽到了宋秋音那些似是而非的話,也目睹了薑棲被雙重背叛的全過程。
他在她身後默默站了許久,看著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雨裡哭泣,終究是於心不忍。
那天,薑棲沒有說一句話,就那樣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家,季驍撐著傘,沉默地陪了她一路。
第二天,薑棲果然因為淋雨發起了高燒,腦袋昏沉沉的,喉嚨也啞了。
放學的時候,她強撐著虛軟的身體,找到宋秋音,聲音沙啞地質問,“你口中那個喜歡你的人是陸遲?”
宋秋音看著她臉色蒼白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快意,“你昨天不是親眼看到了嗎?那個人不是陸遲,還能是誰?”
薑棲還是有點難以置信,聲音顫抖,“他……他什麼時候喜歡你的?”
宋秋音早已編好了說辭,流暢而自然,“就是你介紹我們認識的那天,他對我一見鐘情,直接就說了喜歡我,我覺得有點太突然了,而且礙於你的麵子,我當時才匆匆走了,後來……他私下對我挺好的,我那些漂亮裙子,都是他買給我的,我也確實是被他打動了。”
薑棲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哽住,喃喃自語,“一見鐘情?”
心裡一片哀泣。
竟然還是她當媒婆介紹的。
“那你為什麼要瞞著我?”薑棲依舊不解。
宋秋音裝出一副為她著想的樣子,“我是為你好啊,怕你知道了承受不住這個打擊,畢竟你那麼喜歡他。”
薑棲冷笑,“為我好?那昨天呢?故意發消息叫來陸遲接你,讓我親眼見證,把我耍得團團轉,這也是為我好?”
宋秋音歎了口氣,假惺惺地說,“因為我想了想,長痛不如短痛,讓你趁早死心,看清現實,這樣對你的傷害才是最小的,我寧願你恨我,也不想你一直活在虛假的期待裡,越陷越深。”
薑棲看著她那張看似無辜的臉,心冷到了極點,“那我還要謝謝你了?”
宋秋音聳聳肩,把問題輕巧地推開,“你實在接受不了的話,去問陸遲好了,問他為什麼要喜歡我?為什麼要讓我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
薑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裡充滿了憤怒。
憤怒的是宋秋音的背刺。
如果宋秋音一開始實話實說,她或許會難過,會失落,但緩一陣子,她會試著默默祝福他們,體麵退出。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自己信任的朋友當成傻子一樣玩弄於股掌之間。
她冷冷丟下一句,“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和你做朋友。”
然後,決絕地轉身離開。
兩人就此徹底絕交。
宋秋音看著薑棲踉蹌離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太了解薑棲了。
了解她這個膽小鬼,害怕向陸遲表白失敗連朋友都沒得做,所以計劃著等到上大學後才試著表白,以為那樣就能少一個被拒絕的理由。
薑棲確實沒有勇氣,也沒有那個立場去找陸遲求證。
在這個雙重打擊下,薑棲的病來勢洶洶,高燒反複,渾渾噩噩地持續了一星期。
大部分時候,她在課堂上聽著聽著,就直接仰頭昏睡過去,意識模糊不清。
有一次體育課跑步,她體力不支,眼前一黑直接暈倒在跑道上,還是季驍第一時間衝過去,背著她一路跑去了校醫室。
那陣子,學校裡也開始流傳起關於宋秋音和陸遲在一起的流言蜚語。
尤其是江逸,平日裡對誰都愛搭不理,卻能對宋秋音溫柔以待,更是間接坐實了這些傳聞。
薑棲那時候百思不得其解,病稍微好點後,她還是鼓起勇氣找到陸遲,問出了那個在她看來孤注一擲的問題,“我和宋秋音,隻能選一個,你會選誰?”
這樣非此即彼的問題,薑棲以前也天真地問過他。
是她和江逸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
“我和江逸掉進湖裡,隻能救一個,你會救誰?”
陸遲起初回答,“江逸。”
薑棲不甘心,纏著他問為什麼。
陸遲給的理由是,“救過你了,公平起見,下次該救江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