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傳來細微卻清晰的啪嗒聲,是棋子落在木質棋盤上的脆響,規律而從容。
對於她的要求,對方遲遲沒有開口,
宋秋音握著手機,心底的焦急快要壓抑不住,她深吸一口氣,帶著破釜沉舟的威脅,“現在陸遲和江逸都顧不上我了,要是你也不管我,那就彆怪我魚死網破。”
落子的聲音停頓了一瞬。
隨即響起薑嶼川那淡漠的嗓音,“好啊,正好我也把你父親請來京市坐坐吧,現在你這麼有出息,他一定很驕傲。”
一聽到自己的父親,宋秋音的額角狠狠一跳,要是被宋長林纏住的話,指定沒完沒了。
她語氣立刻軟了下來,帶著懇求,“彆,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合作關係,我要是被徹底趕出京市,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薑嶼川沉默了片刻,隻有棋子輕叩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半晌,他才終於開口,“收拾一下東西,低調點,我會派人去接你。”
“好,”宋秋音鬆了口氣,連忙應下,“我在醫院停車場等你的人。”
棋室這邊,薑嶼川掛斷電話,隨手將手機放在一旁。
坐在他對麵的方之璿,執著白子,並未落下,而是抬起眼,清冷的眸子裡透著不解,“她如今已是棄子,自身難保,掀不起什麼風浪了,你為什麼還要淌這趟渾水?”
薑嶼川修長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在指尖緩緩轉動把玩,目光幽深地凝視著棋子光滑的表麵,仿佛能從中窺見命運的軌跡,“棄子,也有棄子的價值。”
“隻要有她在,薑棲對陸遲就會一直心存芥蒂,都說破鏡重圓?”
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宋秋音,就是粘合鏡子時用的劣質膠水,無論怎麼努力貼合,痕跡永遠都在,裂痕始終在那裡,礙眼,且脆弱不堪。”
說著,他手腕沉穩地向下一落,將那枚黑子精準地放在了棋盤上兩枚白子之間,形成了一個巧妙的阻擋。
“況且薑棲那性子,倔得很。”
“她認定的事絕不會回頭,陸遲追去英國?不過是徒勞。”
他自己何嘗沒有經曆過?
那一次背刺後,無論他如何低聲下氣挽回,十幾年過去了,薑棲對他始終疏離防備。
他不信陸遲,能在短短數日間,做到他十幾年都未能做到的事。
方之璿看著棋盤上因薑嶼川一子而驟然改變的局勢,清麗的眉頭微蹙,“可陸遲現在對你步步緊逼,不停地在查你,如果再發現你和宋秋音還有接觸,難保他不會順藤摸瓜,到時候,當年的事他未必不會有所察覺。”
薑嶼川聞言,臉上非但沒有懼色,反而露出一絲近乎狂傲的冷靜,“你以為他現在就沒察覺到什麼嗎?他盧縣那邊調查的人撤了,卻又難得鬆口給了薑啟年一些甜頭。”
“這一天早晚會來,與其被動接招,不如化被動為主動。”
話音落下,他手指輕巧地提起一枚被圍困的白子,完成了一次擊殺。
方之璿的視線落在棋盤上,方才一直處於下風的黑棋,竟因薑嶼川看似冒險的兩步,瞬間扭轉局勢,頗有幾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味。
她緩緩抬眸看向他,眼中難掩驚訝。
薑嶼川的眸色深沉湧動,裡麵湧動著難以揣度的暗流。
方之璿依舊看不透這個男人,她按照薑嶼川的安排,將宋秋音接回了自己的公寓。
宋秋音拖著一個不大的行李箱,脫下了病號服,換上了一件素淨的粉裙子,因為久病,她的臉頰消瘦蒼白,透著一股弱不禁風的楚楚可憐。
她站在客廳中央,目光挑剔地打量著這個房子,三室一廳的格局,麵積尚可,但裝修簡潔,甚至有些樸素,與她想象中相去甚遠。
“這房子,是薑嶼川買給你的?”
方之璿站在她身後,平淡地回答,“不是,這是我自己上班攢錢買的,貸款還沒還完。”
宋秋音撇撇嘴,顯然不太相信,背靠著薑嶼川這樣的人物,方之璿為何還過得如此清貧。
她拖著行李箱,腳步自然地停在采光最好、麵積最大的主臥門口,狀似無意地問,“那我住哪間?”
方之璿向前一步,擋在主臥門前,提醒道,“宋小姐,希望你搞清楚現狀,你現在是寄人籬下。”
宋秋音表情一僵,眼底閃過一絲難堪,但很快被她壓了下去,她扯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我就是隨便問問,我住客臥就行,謝謝你收留我。”
“宋小姐在這安心養病吧。希望這段時間,我們能彼此安好,互不打擾。”
方之璿又簡單交代了幾句,便拿起包,出門上班去了。
門關上的瞬間,宋秋音像是被抽空了力氣,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屈辱感在她心中蔓延。
從上高中開始,她就無比努力,拚命學習各種技能,讓自己變得多才多藝,試圖用後天努力填補先天背景的不足。
這麼多年,她從未鬆懈,也確實積攢了不少財富。
可她花錢如流水,總覺得要及時行樂,以為錢總能再賺回來。
如今,她名下沒有房產,竟落得連個安穩的落腳之地都沒有,要靠仰人鼻息度日。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就此沉淪。
必須好好養病,儘快恢複。
然後重新振作起來。
男人,事業,她失去的一切……
都要一步步,再奪回來。
——
英國這邊,薑棲的進修生活逐漸步入正軌。她按部就班地上課、查資料、完成小組作業。
一連好幾天,陸遲那個礙眼的身影都沒有出現在課堂上,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刻意坐在她後排,用那種存在感極強的目光盯著她,讓她如芒在背,難以集中精神。
小組討論時,成員從四個變成了三個。
孫昭忍不住敲著桌麵吐槽,“那個Alan果然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這才堅持了幾天就不來了?一點團隊責任感都沒有!”
薑棲心裡也掠過一絲了然,果然他來搗亂沒幾天就放棄了,看來陸總的“學生遊戲”已經玩膩了,回歸他的花花世界去了。
孫昭轉而問薑棲,“薑棲,你之前是不是認識他?有沒有他聯係方式?他總是不來,我們小組任務進度受影響,也不是個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