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他知道了。
謝豔玲的心猛地一緊,抬起頭,對上他深邃的目光。她想從他眼中看到一絲歉意,或者至少是對秦羽薇行為的不悅,但她隻看到了一片平靜的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緒。
“是。”她垂下眼簾,聲音有些乾澀,“她來‘慰勞’我們項目組。”
林鎮欽沉默了片刻,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壓抑的寂靜。
“她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他終於開口,語氣依舊平淡,“秦家那邊,我會處理。”
又是“我會處理”。這句話此刻聽起來,卻讓謝豔玲感到一種莫名的諷刺。他要如何處理?是警告秦羽薇不要再騷擾她,還是……安撫秦家,維持表麵的和平?
她忽然抬起頭,直視著他,眼中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倔強和受傷:“林先生,您所謂的處理,是指讓她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還是指,在必要的場合,我依然需要忍受她的存在,以維持您和秦家的‘世交’關係?”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質問他,帶著明顯的情緒。
林鎮欽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他看著眼前這個眼圈微紅,卻強撐著不肯示弱的女人,心底某根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
“謝豔玲,”他的聲音低沉了幾分,“記住你的身份,也記住我的承諾。我需要的,是一個能獨當一麵的合夥人,不是一個需要我時刻庇護、為瑣事分心的附屬品。”
他的話,像冰水一樣澆在謝豔玲頭上,讓她瞬間清醒,也讓她心底那點微弱的期待徹底熄滅。
是啊,她是合夥人,是武器。他給予她平台和資源,不是為了讓她陷入這種女人間的爭風吃醋。她的價值,在於她的能力,而不是她能否得到他的私人庇護。
一種冰冷的理智,重新回歸。
“我明白了,林先生。”她站起身,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靜,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疏遠,“抱歉,剛才是我失態了。我不會再讓這種事情影響我和工作。我先回房了。”
她轉身離開餐廳,背影挺直而決絕。
林鎮欽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擊著,眸色深沉如夜。
他知道秦羽薇的任性,也知道謝豔玲的委屈。但他更清楚,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同情和過多的庇護,隻會讓她變得依賴和軟弱。她必須學會自己麵對這些風雨,必須擁有即使沒有他,也能站穩腳跟的力量。
隻是……看著她剛才那強忍淚意的倔強眼神,他心中那從未為誰泛起過波瀾的湖麵,似乎也投下了一顆小小的石子。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周韜的電話,語氣恢複了慣常的冰冷:
“查一下,秦羽薇今天是怎麼進到項目組樓層的。以後,沒有我的允許,閒雜人等一律不準接近核心項目區域。”
掛了電話,他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謝豔玲回到房間,沒有開燈。她走到窗前,看著與樓下書房同樣的一片夜空。
委屈和憤怒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清醒的認知。林鎮欽是她的錨點,將她從過去的泥沼中拉起,給了她方向。但這個錨點,本身也是冰冷而堅硬的,不會因她的情緒而動搖。
她不能指望他,她隻能依靠自己。
她擦去眼角不經意滑落的冰涼液體,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暗潮洶湧,她這艘剛剛啟航的小船,必須擁有更堅固的船體和更強大的動力,才能穿越這片看似平靜,實則危機四伏的海域。
而她的錨點,或許終究隻能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