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鎮欽在公開場合那句“是我的幸運”,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其引發的漣漪迅速擴散至整個海城的上流圈子。謝豔玲不再僅僅是林鎮欽身邊一個模糊的“女伴”或能乾的“助理”,她的名字開始與“林太太”這個充滿重量和遐想的稱謂聯係在一起。
這種身份轉變帶來的影響是立竿見影的。之前對“心域”項目持觀望態度的資本方變得異常積極,合作邀約雪片般飛來,甚至連一些之前需要費儘心力才能接觸到的頂級渠道,也主動拋來了橄欖枝。社交場合上,投向謝豔玲的目光變得更加複雜,羨慕、嫉妒、巴結、審視……種種情緒交織,但她始終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和清醒的頭腦,既不倨傲,也不卑微。
然而,風光的背後,是更加洶湧的暗流。
林家老宅的反應,比預想中更為激烈。林夫人直接撥通了林鎮欽的電話,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冰冷與失望:“鎮欽,你太讓我和你父親失望了!那樣的場合,說那樣的話,你是鐵了心要跟家裡對著乾嗎?那個謝豔玲,究竟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林鎮欽的回應依舊簡潔而強硬:“我的事,我自己決定。”
電話被重重掛斷。緊接著,來自林氏集團內部的一些元老和與林家關係密切的股東,也開始或明或暗地向林鎮欽表達“關切”,話語間無不暗示著聯姻對集團穩定和未來發展的重要性。
這些壓力,林鎮欽一力承擔,並未讓它們過多地影響到謝豔玲。但謝豔玲並非毫無察覺,她能從他偶爾更加冷峻的眉宇間,從周韜愈發謹慎小心的態度中,感受到那股無形的張力。
真正的風暴,源自一個意想不到的方向——秦羽薇的瘋狂反撲。
在意識到自己徹底無望後,被嫉妒和怨恨吞噬的秦羽薇,不再滿足於商業上的小動作和言語上的挑釁。她動用秦家所有的能量,聯合了幾家與林氏存在競爭關係或對林鎮欽獨斷專行早有不滿的勢力,策劃了一場針對林鎮欽個人的、極其陰險的狙擊。
他們不知從何處挖出了一段塵封的往事,精心炮製了一份匿名材料,直接遞交給了相關的金融監管機構。材料指控林鎮欽在數年前一樁涉及巨額資金的海外並購案中,存在內幕交易、利益輸送等嚴重違規行為,並附上了一些經過巧妙剪輯和誤導性解讀的“證據”。
這指控極其惡毒且時機刁鑽。那樁並購案確實存在,過程複雜,且當時林鎮欽為了快速達成戰略目標,使用了一些遊走在灰色地帶的商業手段。雖然最終項目成功,為林氏帶來了巨大收益,但若被有心人拿著放大鏡逐幀審視,確實容易引發爭議和調查。
消息如同瘟疫般在高層圈子裡悄然傳開。雖然尚未對公眾公開,但足以在林氏內部和資本市場引發地震。林氏股價應聲下跌,董事會內部暗流湧動,一些原本被壓下去的不同聲音再次冒頭。
林鎮欽第一時間被監管機構約談。雖然他憑借強大的心理素質和事先充分的預案應對得當,暫時穩住了局麵,但調查啟動本身,就已經是一場巨大的危機。他需要投入巨大的精力應對調查,安撫股東,穩定市場信心,一時間焦頭爛額。
謝豔玲是在林鎮欽被約談後,才從財經新聞的邊角料和圈內人的隱晦提醒中,拚湊出事情的大致輪廓。當她得知指控的核心是那樁海外並購,並且背後隱約有秦家的影子時,她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她看到林鎮欽比以往更加忙碌,深夜書房的燈光亮得更久,他身上的氣息也愈發冰冷沉寂。她很想為他做點什麼,但這一次的危機,涉及的是她完全陌生的金融監管領域和複雜的陳年舊案,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
一天晚上,她端著宵夜走進書房,看到林鎮欽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手指用力揉捏著眉心,臉上是無法掩飾的疲憊。桌上散亂地放著各種法律文件和財務報表。
她輕輕放下托盤,走到他身後,伸手替他按摩著緊繃的太陽穴。
林鎮欽沒有睜眼,隻是微微歎了口氣,握住了她的手腕,聲音沙啞:“彆忙了,去休息吧。”
“我幫不上什麼忙,”謝豔玲的聲音有些哽咽,“至少……讓我陪著你。”
林鎮欽睜開眼,轉過頭,看著她眼中清晰的心疼和擔憂,那冰封般的麵容似乎融化了一瞬。他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沒事。”他悶聲說,手臂環住她的腰,收得很緊,“我能處理。”
他的聲音依舊沉穩,但謝豔玲卻能感覺到他身體裡那根緊繃到極致的弦。她不再說話,隻是安靜地回抱著他,任由他汲取著她身上的溫暖和力量。
然而,危機並未就此結束。幾天後,一則更加惡毒的流言開始在某些小圈子裡傳播——聲稱謝豔玲的“心域”項目,其初始資金並非完全來自正當投資,而是林鎮欽通過那樁問題並購案轉移洗白的資金之一,謝豔玲是他安排在台前的“白手套”。
這流言無疑是想將謝豔玲也拖下水,徹底搞臭兩人的名聲,甚至可能讓“心域”項目麵臨調查。
當謝豔玲從詹姆斯那裡聽到這個傳言時,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她不怕自己被汙蔑,但她絕不能容忍自己辛辛苦苦創立的事業,成為攻擊林鎮欽的武器,更不能容忍“心域”因為這個莫須有的罪名而毀於一旦。
她立刻聯係了“心域”的法務和財務團隊,要求他們準備好所有資金往來記錄,隨時應對可能的質詢。同時,她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主動找到了林鎮欽,在他麵前放了一份文件。
“這是什麼?”林鎮欽皺眉。
“這是我個人以及‘心域’公司成立以來,所有重大資金往來的明細和憑證副本。”謝豔玲看著他,眼神清澈而堅定,“還有,我單方麵擬定的聲明,如果需要,我可以隨時公開,澄清‘心域’的資金來源與林氏的任何海外項目無關,完全獨立合法。”
林鎮欽拿起那份文件,翻看了幾頁,臉色沉凝。他抬眸看她,目光銳利:“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謝豔玲毫不退縮地迎上他的目光,“我不能成為彆人攻擊你的軟肋。‘心域’是我的孩子,它必須乾乾淨淨。如果有人想借著汙蔑我來打擊你,那我先把自己和‘心域’從這裡麵摘出來!我們的關係是我們的私事,但不能讓它成為損害你和林氏的工具!”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她不是在和他劃清界限,而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保護他,也保護他們共同珍惜的東西。
林鎮欽久久地凝視著她,深邃的眼眸中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有震驚,有動容,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沉似海的情感。他沒想到,在他深陷旋渦之時,她想到的不是自保,不是依賴,而是如此決絕地想要與他共同承擔,甚至不惜以切割的方式來保護他。
他放下文件,站起身,走到她麵前,雙手捧起她的臉,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
“傻瓜。”他低聲道,聲音裡帶著一絲罕見的、近乎溫柔的沙啞,“不需要。”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動作鄭重。
“這些事情,我會解決。你和‘心域’,都不會有事。”他的語氣恢複了慣有的冷靜與篤定,“相信我。”
謝豔玲看著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強大,一直緊繃的心弦終於鬆弛下來。她知道,他說到,就一定能做到。
“我信你。”她輕聲說,依偎進他懷裡。
旋渦依舊洶湧,風暴尚未停歇。
但這一次,他們緊緊相擁,共同麵對。
她不再隻是被他庇護的雛鳥,而是可以與他並肩對抗風浪的夥伴。
這份在危難中淬煉出的信任與擔當,比任何平靜時期的甜蜜,都更加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