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塵支支吾吾的說道:“多承救命之恩啊,我...我..”直覺腦中暈暈不知從何說起。陽光灑在江麵,閃耀粼粼金光,豐塵隻覺得滿眼生輝。不敢多看一眼,轉開頭,退出亭外。
那少女上前幾步,叫道:“豐塵,進亭子裡來吧!”豐塵一驚,低著頭轉過身來。眼前是滾滾長江水,江麵上微風拂來,吹得那女孩裙角飛揚,直如淩波仙子一般。
那少女笑道:“好啦,還男子漢呢,怎麼扭扭捏捏的。你帶我吃了許多好吃的,我這就是謝謝你來著。”
豐塵指著那少女道:“可,你...你.....”
那少女道:“我本就是個女子嘛,出門在外要是遇到壞人呢?就把自己裝扮成一個老頭,這樣就不會有壞人打壞主意了啊。”
說罷從亭子一角提出一個食盒,在石桌上擺下四樣精致小菜,還有一壺酒,道:“我們在這裡賞江景,品美酒,好不好?”
豐塵點頭應道:“那,好吧。”豐塵自小都是與山裡的小夥伴玩耍,自從家裡出了大事,就再沒有朋友。兩人也都是少年心性,很快就熟絡了起來。
豐塵問道:“你裝扮老人的樣子好像啊,真的是看不出來。你總讓我給你鞠躬行禮,當時就覺得有點奇怪,可是又不敢說,原來是你捉弄我來著啊。”
那少女咯咯笑道:“那是你閱曆太淺了,不過我這易容之術恐怕也是沒幾人能超過我呢。可你當時鞠躬的樣子很是很規矩的嘛。好啦,我知道你的姓名,可你還不知道我叫什麼呢,有點不太公平。我叫洛琬兒,你就叫我琬兒吧。是了,你今年多大啊?”
豐塵道:“還有三個月就十五歲了。”
洛琬兒道:“我倆同庚,不過你比我大了五個月,我就叫你豐塵哥哥吧。”
豐塵道:“嗯,琬兒。你懂得好多啊,那天你跟我說的那些天下大事,我以前從未聽過呢。”
洛琬兒道:“哪裡是我懂得啊,都是我家裡那些大人們告訴我的。他們總是要教我這些,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我就是搬過來照著說一遍給你。嗬嗬”
豐塵道:“原來是這樣啊,不過那也很厲害的。能知道就不錯啦。對了,琬兒你是跟你家裡大人一塊出來的嗎?”
洛琬兒道:“不是,我家很遠的,就是和祖母生氣了,一個人溜出來玩的。”
豐塵說道:“你一個女孩子家,一個人漂泊在外,不想家嗎?”
洛琬兒緩緩的道:“想啊,不過外麵更好玩,家裡雖然有人捧著我護著我,可是我不喜歡。從我記事起,就不知道爹娘是誰。可是他們都是要我做這個,學那個。雖然恭恭敬敬的,可是一點都不像書上說的家。”說罷眼圈就有點發紅了。
豐塵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也是觸景生情,流下淚來。一直以來都是將這份思念壓在心底,這次碰到同齡的人說起來,就更是傷心。
洛琬兒問道:“你怎麼跟著流淚了啊,豐塵哥哥?”
豐塵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道:“我的娘親被壞人殺害了,爹也是生死不知。前幾年一個人躲在大山裡,每到夜晚,看見天上的明月,就感覺娘在和我說話。睡覺的時候就像在家一樣坐在我床邊,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頭發,直到我睡著。我就覺得娘沒死,她還在看著我,怕我餓著,凍著,沒吃飽。我就對著月亮說:娘,我不餓,吃的飽著呢。這樣她就不會為我擔心了。”
洛琬兒靜靜的聽著豐塵述說著,也跟著默默的流淚,伸手輕輕的握住豐塵那微微顫抖的手。
“豐塵哥哥,我看你武藝不差啊,可又怎麼來到這舒州城啊?”洛琬兒怕豐塵太過傷心,岔開問道。
豐塵說道:“我的技藝都是我義父教的,這次遇到這個三人是最厲害的了。我從大山裡出來,是德濟堂的七叔和歐陽先生收留我的。琬兒,你怎麼到這裡的啊?”
洛琬兒道:“我溜出來玩也是想到哪裡就去哪裡,那日我到了岐山,也易容成一個老頭,到一個酒館裡吃飯。無意聽得有人說要到那舒州城做一件大事,聽說羯趙還有能人要來。就是綁在坡下的那三個粽子,我吃飯時遇到的。我想這一定很熱鬨很好玩,就這麼一路來到這舒州城的。”
豐塵問道:“啊,這麼多人要來啊,那上次在路邊縱馬的那些人是羯趙的人嗎?”
洛琬兒道:“這些人最壞的,一身白衣,看著都是裝作儒雅的樣子,十有八九都是那圈林苑裡出來的。好啦,我們不說這些壞人了,過幾天有得動靜,我叫你一起去玩就是。”
豐塵應道:“嗯,對了,你剛才彈奏的曲子真是好聽,我從沒聽過這麼好聽的聲音。這是什麼啊?”
洛琬兒拿出那琵琶,說道:“這叫琵琶,是從西域傳來的樂器。你想聽嗎?我彈給你聽吧。”
說罷輕撥絲弦,試了試音,一曲流韻從指間流淌而出。。當真是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那琵琶聲一會兒像花底下宛轉流暢的鳥鳴聲,一會兒又像水在冰下流動受阻艱澀低沉、嗚咽斷續的聲音。又似水泉冷澀琵琶聲開始凝結,凝結而不通暢聲音漸漸地中斷。像另有一種愁思幽恨暗暗滋生,此時寂寂無聲卻比有聲更動人。突然間好像銀瓶撞破水漿四濺;又好像鐵甲騎兵廝殺刀槍齊鳴。一曲終了,洛琬兒玉指往那琴弦中心劃撥,四弦一聲轟鳴好像撕裂了布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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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塵從這音律之中倏然而醒,隻聽得額頭都微微出汗。洛琬兒笑道:“好聽嗎?聽出什麼了?”
豐塵想了想道:“好聽,不過我也是說不好,有時像眼前這滾滾大江,有時又像大山裡的小溪,又如鳥鳴,又似上了戰場。我隻聽得渾身舒暢,原來這律曲也是這般有魅力。”
洛琬兒道:“第一次,能聽出這許多意境已經很不容易了。豐塵哥哥你知道嗎,這武林中,有的人憑音律就能傷人於無形。可是我覺得還是用來怡情的好,這麼雅致的東西,卻用來打打殺殺,多麼敗興啊。”
豐塵說道:“正是正是。”
洛琬兒側過頭去,輕聲念道:“繁華般弄,豪傑陪奉,一杯未儘笙歌送。恰成功,早無蹤,似昨宵一枕南柯夢,人世枉將花月寵。春,也是空;秋,也是空。”
豐塵聽聞,記得義父曾誦讀過一句,續道:“晨雞初叫,昏鴉爭噪,哪個不去紅塵鬨?路迢遙,水迢迢,功名儘在長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舊好;人,憔悴了。”
兩人各誦一句,相視而笑。皆是沒有說話,眼睛看著長江水,鮮紅的太陽照在江麵,染紅了天邊的雲霞。絢麗的映紅在遼闊的江麵上,像仙女剪下的紅綢,把江麵裝點得格外美麗。豐塵與洛琬兒心思卻是絲絲縷縷的纏繞在了一起,再也分不開來。
豐塵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剛才山腳下那三人是你捆起來的嗎?”
洛琬兒咯咯笑道:“是啊,豐塵哥哥,他們欺負你,就要讓他們嘗嘗苦頭。這三人名字連起來是“將相和”,我讓他們收尾相挨,不是更是一團和氣的啊。哈哈”
豐塵大聲道:“以後這種事可不要一個人去做,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沒人照應怎麼得了!”洛琬兒問道道:“為什麼?”
豐塵道:“總之以後這種一個人行險的事情,切莫要做了。我會擔心的!”
洛琬兒低聲道:“那你也是,你也不能單獨行險。要是你遇上了危難,那我可就沒人玩了。多孤單啊!”
豐塵心中一慟,不由自主的仿佛心中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什麼滋味都有,忽然覺得這天下就在心中。什麼妖魔鬼怪、牛鬼蛇神的皆不放在心上。
倆少年人這酒菜倒是未動多少,儘是聊著些好玩的事情,都覺得快樂無比。洛琬兒道:“豐塵哥哥,我每天都能來找你玩嗎?”
豐塵道:“琬兒,這德濟堂歐陽先生對我甚是照顧,七叔也算是有恩與我。不能每天都出來,總是要幫襯著點啊。”
洛琬兒惋惜道:“那好吧,我每日等你忙完再來找你玩吧,我帶好吃的給你。”
豐塵高興道:“那太好了!我現在也有俸錢了,也能請你吃好吃的哦。”
倆人看天色已晚,準備回城,完全將那鹿山的將相和給忘記了,還捆在那山腳之下。兩人一路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已近黃昏。時辰雖早,可是這剛進了春,天色黑的也早。剛才還大好的天氣,居然飄下了小雨。豐塵和洛琬兒見四周無遮無擋,遠處隱約有間小屋,兩人飛快跑去避雨。兩人跑去一看,原來是座小廟,隻是小廟早已破敗,已沒了僧人,廟門隻剩下一扇,門前模糊能看出一副對聯:問觀音為何倒坐,恨眾生不肯回頭。
洛琬兒道:“嘻嘻,豐塵哥哥,你看這對聯,這小廟裡以前的僧人還彆有一番情調的。”
兩人進了廟門,外麵的雨點劈裡啪啦的越下越大。那廟裡還有幾個也是避雨不及躲到這離城不遠的小廟裡。
一個看樣子像做買賣的人道:“這個天啊,再躲一會,雨不停也得走了,這晚上關了城門總不能住在這個破廟裡啊。”
一個婦人家道:“你可不能胡說,再小的廟也有菩薩的,可不能說破廟啊。”說完一聲沙沙響聲屋頂落下一陣塵土,皆灑在了這婦人頭上。搞得她滿臉灰塵,嗆咳不止。
那婦人一邊撣落頭上的塵土,一邊罵道:“這什麼破廟,落了老娘一頭灰。”眾人聽完儘皆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