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一位長老又問道:“醫書所言小兒所感一般分為風寒、風熱、暑邪三類,此案既不屬於暑邪所感,那麼是屬於風寒還是風熱所感?”
交州這位長老一問,又是引起台下一陣議論。有人道:“此言甚是在理,若是不能判定寒、熱、暑邪,則不能定根本。綱不舉則目不張,此方再怎麼開都是錯的。”有人道:“你說的是,我自從師以來,素來對孩童之症把握不準,不曉得此次能不能解我心中疑惑。”“你們且莫要多言,那孩子要回答質詢了。”身旁有人提醒道。
豐塵想了想道:“此案,孩子已經高熱已七日,已難鑿分風寒與風熱。世間所有小兒皆有一個共通之點,小兒體稟稚陰稚陽,體質尚未完全定型。所以小兒感冒高熱,純屬風寒或風熱者比較少見,而以外寒內熱或“寒包熱”者居多。醫家常稱為‘客寒包火’,也是這個意思。因此與成人感冒高熱是有所差異的。”
台下那人聽了豐塵的一番話,低頭稍作沉思。哈哈大笑道:“解了,解了。多年在我心頭的疑慮終是解開了。原來我偏執於一點,怎麼就沒想到小兒的體稟尚幼,體質不定如何能完全向寒熱一端去想,唉,誤了多年啊。”尉子書和項琦瀾對視一眼,不由都是暗讚。尉子書心道:‘這孩子還真是七竅玲瓏,沒想到醫道的造詣也是頗得三味。若是老太太沒那層顧慮,這倆孩子倒還真是。唉~~’想到這裡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項琦瀾道:“怎麼歎起氣了?”
尉子書道:“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可惜。”項琦瀾心中一轉,道:“莫不是關乎聖姑?”
尉子書笑道:“就是瞞你不過,你不覺得可惜?”項琦瀾道:“現在看這小子,還真不那麼討厭了。”尉子書道:“討厭?我看是討喜還差不多。”項琦瀾笑道:“能讓天韻妙手看得上眼的人,可真不多啊。”
交州那位長老心中甚是滿意,向身邊兩人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那麼我再問你兩個問題:其一,本例內熱症狀很明顯,但外寒症狀並不明顯;其二,孩子大解三日未有,為什麼不用瀉下之藥?”
荊州藥會剛才被諷的那人笑道:“我現在越來越喜歡交州的這位長老了,我看那個叫豐塵的還怎麼回答。此問正是問到點子上了,掐住了七寸,看他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來。”另一人附和道:“師兄所言極是,我看著小子就不順眼。要論醫理,他如何能比得上連公子,那才是真正的醫學世家。彆的不說,就憑連老會長這塊牌子,就比那不知道哪個土坑裡鑽出來的賤民強了多少。”之前那人聽他說的解氣,道:“沒錯,賤民終究是賤民。搞出點花樣來,博人注意。他是沒在荊州,要是在荊州必讓他跪在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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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藥會的鮑晏一支,有人聽見議論。道:“天下的癩蛤蟆太多,明明連話都不會說,還嘰裡咕嚕的,讓人覺得惡心。”又有人道:“沒錯,狼行千裡吃人,狗行千裡吃屎。剛才被世人笑話,現在還覺得不夠,非要丟儘臉皮那才叫徹底。”之前那人道:“對頭對頭,還得佩服人家荊州那邊教之嚴啊,不過專修的就是厚皮臉的絕學。”
荊州那人聽這邊有人含沙射影的罵他,回嘴道:“你們說什麼呢?老子就是看不慣那個叫豐塵的賤民怎麼了?”話音剛落,就聽疾風破空,一塊石子飛來正打在嘴上。那石子勁力不小,頓時打落了那人幾顆門牙。那人護痛捂著嘴巴,哎呦一聲蹲下身來。連忙又爬到桌子底下,不敢出來。益州幾人見了,哈哈大笑道:“嘴上不積德,天上掉石頭都不會饒過你的。”
台上就聽豐塵答道:“不明顯不等於沒有。如微惡寒,汗少,苔薄白微黃,脈帶緊象等,都是外寒未解之象。此案更是要格外注意外寒,家師有言,不可一見高熱,就忽視了外寒的存在,更不可因身熱而來判定寒熱。至於大解三日未行,但適才我按壓並無腹脹或腹痛而拒按等腑實症征,這樣情況不可擅用瀉下之藥。”
袁初樸在旁,閉著眼睛聽著豐塵的對答。豐塵這邊話音剛落,就聽袁初樸雙掌一拍,道:“好!妙!這才是醫家當有之言啊。難得,太難得了。”不由得站起身來,道:“豐塵小友,我也有一問,你且說說你的看法。小兒受感高熱的病機與成人有所差異,那麼治法也應有所差異了?”
豐塵微微一揖道:“是的。小兒受感高熱多屬“寒包熱”,若純用辛溫發敵如麻黃湯、荊防敗毒散之類,則外寒雖去,而內熱複熾;再若純用辛涼清解桑菊飲、銀翹散之類,則外寒留戀,內熱亦無出路。而今之案,惟主用辛溫配辛寒,開通玄府,清透蘊熱,輔以樞轉升提,引熱外出,佐以酸甘化陰,和營泄熱,且先安未受邪之地,才能‘畢其功於一役’。而柴葛解肌湯就與這種法度十分符合,所以此案用此方退小兒受感高熱應是有效的,經得起考驗的。”
台下眾多人聽了豐塵這一番鞭辟入裡的分析,無不讚歎。就連有些一直反對他的人,都搖了搖頭再無反駁之言。鮑晏回頭對本支後生道:“你們仔細聽著,也記在心間。這不單單是針對此一案,你們要觸類旁通,舉一反三。能把醫理用到每個案子裡,既要遵循醫理又不能死搬硬套。剛才豐塵所述,皆是印證醫理,而沒有因循守舊。”
南宮勞對身邊人道:“若說論醫理,我並不服誰。即便是舒州的歐陽先生,益州的鮑會長。可是要說傳道,我比歐陽差的太遠了。此案其實並不算什麼疑難雜症,乃是尋常小兒受感發熱,隻是遷延日久罷了。可是我們交州的下一代中又哪裡有這般人物,能將醫理用到信手拈來的程度?我看經此一案,後麵的就無需再比了,我必然投豐塵為此次比試之魁”。其餘諸子雖然為年輕一輩翹楚,可是必當再需曆練多年,才能堪當大任。”身邊一位老者,道:“先生對這孩子平價可是太高了,不過木秀於林啊。若是我家晚輩,必然要給他更多警醒之言,而不能褒獎過多。這才能更利於這孩子成長起來,中醫的平衡之要用在育人上也是可以的。”南宮勞道:“趙老所言,至允至當。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好東西多著呢。”
台下還在議論紛紛,就聽周乾朗聲道:“我觀此方還有不妥之處,還有一問需你回答。古人創製的柴葛解肌湯,其方由柴胡、葛根、白芷、羌活、生石膏等共十一味藥組成,用以代替葛根湯,治療太陽陽明經病——惡寒漸輕,身熱增盛,頭痛肢楚,目痛鼻乾,心煩不眠,眼眶脹痛等症。我仔細分析該方的藥物組成,並不完全符合你剛才所講的那種法度,你卻說完全符合。你的說法有什麼根據呢?若是解釋得當也罷,若是解釋不當,我看此方比其他人開的更差。你們剛才已經讓那孩子喝下,若有問題,當將你逐出比試會場。”
台下人一聽,頓時炸開了鍋。“這有點沒道理了吧,怎麼解釋不通就要逐出會場啊?”。有人插口道:“這藥方及服用之法,已經讓患兒喝了,這要是出了問題,那可是人命關天啊。”又有人道:“沒錯沒錯,如此輕率就讓人服藥,那不是害人性命嗎?”這邊有人反駁道:“你們這是一麵之詞,是不是逐出還要看長老會的決定。退一步說那孩子之前已經服用好多方子,那之前的不都是在害人性命?若是這樣,那誰還敢再為醫啊?”
“周長老,不必著急啊,再說是否逐出也不是你一人說了算的。當時讓孩子服用藥方,你不也是同意的!”竺佑回道。百藥千方見周乾氣急敗壞的樣子,甚是不滿,道:“你要先等豐塵回答了問題再說。解釋的通與不通也要我們長老會評定,也要初樸先生一並參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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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乾見幾位長老都在反對自己,隻是冷笑一聲,道:“那我們拭目以待,我倒要看看他怎麼解釋。”
豐塵沉吟良久,一時沒有回答。百藥千方對視一眼,心中暗道:‘難道豐塵被這個問題難住了?’台下也是竊竊私語一片,都覺得此問必是難住豐塵。這裡麵的矛盾那是被周乾抓的很準,問題提的也極是刁鑽。
就見豐塵緩緩抬起頭來,眼神一片清澈。道:“古今醫書所注柴葛解肌湯,大多注重於單味藥物的性味功效,而很少從複方的結合、協同所度去理解。小子認為本方配伍高明之處,在於以‘藥對’的形式,巧妙地取法五個複方,汲其精華而創製出新的複方。但製方者卻含而不露,引而不發。其中:羌活、石膏,辛溫配辛寒,師大青龍湯法,發越戀表的風寒,清透內蘊的實熱;葛根、白芷,輕清揚散,有升麻葛根湯意,善解陽明肌肉之熱;柴胡、黃芩,寓小柴胡湯,旋轉少陽樞機,引領邪熱外出;桔梗、甘草,即桔梗甘草湯,輕清上浮,蓋除胸膈、咽嗌的浮熱;白芍、甘草,即芍藥甘草湯,酸甘化陰,和營泄肌腠的鬱熱。究其根本來看,柴葛解肌湯一方,因其取法或濃縮以上五個方子在內,故能同時兼顧外感邪熱之表、裡和半表半裡三個病理,從而發越之、清透之、引領之,直令邪熱無所遁形。但又不可死板的套用此方,要深知使用本方時若劑量、加味恰當,煎服得法,最善退小兒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高熱,且一般不會熱退複熱。”
豐塵話音剛落,那患兒母親一路哭來,口裡不停的說道:“我兒他,我兒他。。。。”
竺佑見那婦人哭哭啼啼,心中不由一悸,忙問道:“你家孩子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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