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目光皆彙於薑雲恪,但見他愣愣不動,已知薑雲姝所言不差。薑雲恪望著白衣女子,怔了心神,似囈語一般難以相信,“你真是我妹妹?”
“不然這天底下真會有兩片相似的葉?”薑雲姝雲淡風輕說道,心緒寧靜,似止水息雷。
“那我們的父母?”薑雲恪勉強接受現實,接著緊張地問,薑雲姝冷不丁地回答:“不知道,可能都不在人世了吧。”
話語簡潔,薑雲恪心生氣餒。不過得知尚有親人在世,心裡卻也激動。
薑雲姝卻不似他那般,悲喜不露,問道:“你們可是要到北疆去?”薑雲恪點頭,薑雲姝道:“用不著去了,你們想救的人啊都被我救了。”薑雲恪喜道:“當真嗎?那他們現在何處?”
薑雲姝白了他一眼,道:“真沒出息,難怪這麼多年武功沒精進。”
薑雲恪不反駁,心裡還是擔憂樓清姝三人安危,打算繼續北上,忽又想起一事,問道:“姑娘,既然你已貫通百家武學所長,那瑤族、苗族、白族、侗族的秘術你也用之不到,莫不如送還四族,以免引起更多的後果與誤會。”
薑雲姝道:“什麼姑娘不姑娘的,我是你妹妹,也不叫聲好聽的來。那《百鬼禦行書》的確在我這裡,不過呢,暫時還不能歸還他們,等我研究一陣子自然會還回去的。”
薑雲恪默然不語,薑雲姝瞧他模樣,略有憨態,道:“你若專心練武,也不至於在少林寺遲遲救不出聶淵,早些年他與北魚冰宮結了梁子,如今到了北疆境內,勢必又要生死打鬨一番。隻是你學的這些武功,雖然在江湖中罕逢敵手,但皆是純陽純剛之術,偏偏那《北冥神籙玄功》屬至陰至柔,正能破解你的一切武功,哪怕是你去了北境,也隻是枉然一場。”
“依我看啊,聶淵這次丟命在北境的可能性很大。”
若聶淵性命有憂,樓清姝、小師姐、魚仙兒三人尚且不能無恙,回想過去與樓清姝的種種,心想哪怕是丟了性命也要前往北疆。當即起身,語氣堅決道:“妹妹,不管北境是生是死我總要去的。”薑雲姝罵了一句榆木腦袋,將《十二驚溟譜》給他以後,道:“嗯,這世間,多一些你這樣不顧死活的癡情人,也不是沒好處,至少能讓我們這些從來不被看好的女流之輩有機會證明自己。去吧,若是回不來,作為親妹妹,我一定會去為你收屍的。”
“你自己保重。”薑雲恪當即與東離長卿三人離開紫雲穀,出穀往北,趕了兩天路程,來到市鎮地區,所見無不民不聊生,薑雲恪感慨連連,卻也隻能空懷悲憫。驀然又想起與公羊先生分彆時的“大俠俠於堂,小俠俠於隱”,想著自己身懷一身武功,應當為手無寸鐵的百姓謀個太平生活。
但轉念一想,空憑自己難以挽將傾之柱,需得人手,心中隻祈禱公羊先生已找到唐皇,唐皇振臂而呼,天下仁人誌士定會響應。心中篤定,此去北疆,若能安然無恙回來,定助唐皇掃清四王之亂,定天下太平,然後與樓清姝尋個清靜之地隱居起來再不問世事。
夜黑時,四人便住客棧打尖,魚鰩兒便乘機向流羽請教音律,流羽雖未收其為徒,卻也細心傳授。魚鰩兒於音律頗有天賦,見微知著,不過數日時間,宮商角徵羽之間的轉化已初步掌握。故而這一路上,魚鰩兒時常吹奏一些湛然歡快的曲子,消了趕路的疲倦厭煩。
出得函穀關,已是一月之後,如今大唐江山,東洲王李亂已據半壁,但北疆王雪天傲也不遑多讓,與李亂大軍數次交戰於函穀關,死傷慘重。關外小鎮上,薑雲恪四人聽聞一叫朱尋的俠士,召集了一批仁人誌士,成立了“複山派”,意圖與四王爭鋒,光複舊京。然終究人寡,尚且不能與李亂等人攖鋒,一次交鋒過後,死的死逃的逃。
小鎮客棧中,薑雲恪四人正在舉杯持箸,哢喇一聲,客棧大門被一團人影撞破,群客驚讓。薑雲恪抬眸望去,但見一人血跡斑斑躺在那裡,隨後數名黑衣漢子掠進客棧,皆手持精光閃閃的唐橫刀,帶著笑意,其中一人喝道:“朱尋你能逃過多次追殺,也算有些本事,今日遇上我兄弟幾個,隻怕難逃一死了。”
原來渾身是傷的男子竟是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義士朱尋,魚鰩兒低聲道:“我們要不要救他一下?”流羽道:“看看再說。”
朱尋奄奄一息,喘著氣哈哈笑道:“你們這群國賊,謀朝篡位,總有一天,老天爺會收拾你們的。”
“老天爺收拾不收拾我們用不著你操心了,今日先收拾了你。”其中一人身形一閃,已掠近朱尋,手中橫刀高舉,斜劈下去。
朱尋臉上毫無懼色,哈哈大笑著,眼看著唐橫刀即將將自己斬為兩截,然而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隻筷子橫飛而至,竟將唐橫刀從那人手中擊飛,那人隻覺虎口巨顫且麻,目光一橫,見旁邊一桌四人不動於衷,心想遇上了高手不可大意,溫聲道:“我等奉東洲王之命,誅殺作亂者朱尋,還望諸位莫要橫插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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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自報家門,道出是李亂麾下,以便薑雲恪四人自識時務,然而當薑雲恪轉身過來時,那人一眼認出是薑雲恪,不禁大吃一驚,道:“原來是你!”他身後同伴中已有人悄然退出客棧,放出消息。
有東離長卿、流羽在,魚鰩兒毫無顧忌,有恃無恐道:“嘿嘿,還想找更多人來送死,好呀!”
魚鰩兒剛一說完,立時閉住嘴巴,然後很自然地向流羽湊了湊,客棧門口,噗噗噗的腳步聲淩亂,不一會兒,上百名持著唐橫刀的黑衣人圍滿了客棧。
“閒雜人等,若不想死快速退避。”一人排眾走進客棧,聲音冷而霸氣,客棧中散客哪裡會不識趣,急忙奔出客棧,老板、小二躲在櫃台後麵,戰戰兢兢。薑雲恪聽其聲格外熟悉,側目而視,竟是蕭千絕。蕭千絕冷笑,道:“很好,上次讓你們逃掉了,這次沒那麼容易了。”
他一副成竹在胸的語氣,顯是有備而來,雖然他曾敗在薑雲恪手中,但如今語氣甚為十足。薑雲恪以笑回應卻緘默不言,有流羽、東離長卿二位在,任多少唐橫刀,一招“仙人奏清籟,百川入我懷”足矣。
不過,蕭千絕目前的氣息相比前段時間有所不同,看來在武功上精進不少,難怪他口氣不小。
蕭千絕再次問道:“薑雲恪,我妹妹到底在哪兒?”
薑雲恪如實道:“抱歉,在下還是沒遇見她。”
目光一冷,蕭千絕若風似影,轉息間已逼近薑雲恪,背後漆黑如墨的劍不知何時以握在手中,筆直對準薑雲恪心臟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