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梧桐成蔭的家屬院內。
“既然誰下鄉都一樣。”
“那為什麼不讓守成去,偏偏這個人就得是我呢?”
黃漆剝落的八仙桌旁,江沐一邊扒著搪瓷碗裡的稀粥,一邊抬頭也不抬的說道。
蘇紅霞臉上微微有些尷尬,端著碗說道:“阿沐,你也知道咱們家這個情況,現在全國都在相應號召,你爸好不容易當上副院長,他總要起好帶頭作用吧?你弟弟從小就沒吃過苦……”
“蘇姨,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江沐將吃完的空碗放在桌子上,目光看向江東山:“爸你呢?你也這麼想。”
這頓飯,江東山從一開始就揣著心事。
此刻根本不敢去看兒子的眼神,隻能沉默著抽著卷煙,任由煙頭忽明忽暗。
“行,我知道了。”
“你們回頭給我準備500塊錢吧,糧票啥的都準備一下,被褥我自己有,報完名通知下來我就走。”
讓人意外的是,沒有吵鬨,沒有爭辯。
江沐隻是平靜的陳述著自己的條件。
但蘇紅霞臉色卻猛地變了,聲調拔高三分:“多少?五百,你當錢是大風刮來的,你去看看現在誰家能隨便拿出五百塊錢來?再說了,你要錢乾什麼?下鄉的人家都管吃管住管分配,給你你也用不著。”
“用不用得著,那是我的事,把我趕去下鄉,我就這條件,不行的話讓守成去。”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什麼叫趕你走……”
“夠了!”
江東山猛地一拍桌子,朝著蘇紅霞擺了擺手:“去屋裡拿錢。”
“江東山,你敢吼我,我說錯什麼了?”
“拿錢!”
江東山沉著嗓子,又說了一遍。
蘇紅霞愣住了,這老實巴交的男人,今天竟敢衝著她發脾氣了,正待發作的她,想到自家兒子,隨後又忍了下來。
算了,五百就五百。
總比守成去鄉下好。
想到這,她臉上再度浮現笑容,拍著江沐的肩頭輕聲道:“行!姨這就給你拿,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姨還能不給你咋的?等著啊!”
說罷,一步三回頭的朝著臥室走去。
江東山什麼也沒說,砸吧著煙,把碗筷收進了廚房。
江沐獨自坐在餐桌上,眼神裡全然是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清冷,雖然穿越至今不久,但他對這一家人早就失望透頂了。
前身生母死的早。
江東山續弦無可厚非,隻是生了小的,再想顧大的,就得看現任老婆的眼色了。
這些他都明白,但理解並不意味著可以諒解。
親情這個東西,就是體現在差距上,當所有好東西都給另一個孩子的時候,再想讓他把這裡當做家,自然就有些不現實了。
對於前身的經曆,江沐隻覺得深表同情。
不過下鄉,對他來說未必是件壞事。
前世作為享譽中外的醫科聖手,憑他的本事,在哪都能吃上一口熱乎飯。
臥室內,江沐正收著東西,江東山敲了敲門,走進來說道:“咋著急收了,等通知下來也不遲啊。”
“先收好,免得來不及。”
江沐頭也不抬應了一聲。
看著兒子如此疏遠的態度,江東山要說不難受,那是騙人的,眼眶一紅歎了口氣:“爸知道,你心裡怨我,你比彆的孩子都懂事,這些年是這個家虧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