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把東西安置妥當,回頭望向大隊長的辦公室,李有柱那大嗓門已經喊了起來。
“都過來搭把手!愣著乾啥?給咱們小江大夫收拾衛生室!”
話音未落,幾個精壯的漢子就被他從屋裡薅了出來。
大隊部旁邊原本堆放農具的一間雜物間,此刻被徹底清空,一股陳年土腥味混雜著農具的鐵鏽味撲麵而來。
李有柱親自操著一把大掃帚,呼呼喝喝地指揮著。
不過半小時,屋子就被拾掇得窗明幾淨。
李有柱叉著腰,環視一圈,臉上是那種泥瓦匠看自家新房的滿意神情。
他轉頭,咧開一口大白牙:“小江大夫,你瞅瞅,咋樣?這地方先湊合著用,往後咱們條件好了,再給你蓋新的!還缺啥不?!”
江沐心裡劃過一絲暖流。
他搖了搖頭,目光平靜而溫和:“很好了,李隊長。”
“哎!好!敞亮!”李有柱重重一拍巴掌,對江沐的識大體越發滿意,“就這麼定了!以後你就在這兒坐診!隊裡給你記工分,一天……一天記滿分,十個工分!雷打不動!”
李有柱這才滿意地轉身,兩步走到辦公室,擰開了牆上那個老舊的廣播喇叭開關。
一陣刺耳的電流聲後,李有柱清了清嗓子,對著話筒吼了起來。
“喂喂!二大隊的全體社員們都聽好了!都聽好了啊!”
“告訴大夥兒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從今天起,咱們大隊有自己的醫生啦!就是剛來的知青,江沐同誌!以後誰家有個頭疼腦熱、腰酸腿疼的,直接來大隊部衛生室找小江大夫就行!”
廣播裡的聲音帶著回響,在山穀間久久不散。
江沐回到自己那三間剛修好的土坯房,將供銷社買來的東西一一歸置。
鐵鍋上了灶台,碗筷進了櫥櫃,屋子裡漸漸有了煙火氣。
他準備燒點熱水洗漱,一摸灶膛,才發現一個致命的問題——沒柴。
他想了想,轉身走向隔壁的趙文家。
院門虛掩著,裡麵傳來幾個孩子嬉鬨的聲音。江沐推門進去,隻見趙文家三個半大的小子正圍著一隻蛐蛐鬥得起勁,臉上抹得跟小花貓似的。
領頭的正是那個叫趙家傳的大兒子,他一見江沐,立刻站得筆直,有些拘謹地喊了一聲:“江……江大夫。”
江沐笑了笑,從口袋裡摸出幾顆水果糖,遞了過去:“家傳,跟你們商量個事。我剛來,家裡沒柴火,想跟你們換點兒,行嗎?”
看到那花花綠綠的糖紙,幾個孩子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趙家傳卻猛地搖頭,黑瘦的臉上滿是認真:“江大夫,你這是說的啥話!幾根柴火算個啥!”
他不由分說,轉身就往柴火垛跑:“你等著,俺給你送過去!不要糖!說啥也不能要!”
不一會兒,趙家傳就抱著一大捆乾透的柴火,給江沐送了過來,碼放得整整齊齊。
江沐心裡暗歎一聲,將那幾顆糖硬塞進了最小的那個孩子手裡。
這世道,人心有時候比糖更甜。
簡單地吃過晚飯,江沐便提著馬燈,來到了剛剛收拾好的衛生室。
他沒想到,剛一推開門,就發現裡麵已經坐了四個人,正眼巴巴地朝門口望著。
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媽一見他,立刻站了起來,臉上堆著既熱情又有些忐忑的笑:“哎呦,是小江大夫吧?俺……俺聽廣播裡說的,就尋思著過來瞅瞅。俺這幾天呐,老覺得身上不得勁,忽冷忽熱的。”
江沐點點頭,示意她坐下,拿出聽診器,又量了血壓,仔細問了問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