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蒙蒙亮,江沐啃了個窩頭,便動身了。
從二大隊到公社所在地,十幾裡路,全是坑坑窪窪的黃土道。
即便江沐如今這具身體素質遠超常人,一個多小時走下來,額角也見了細汗。
“不行,必須得有輛車。”
江沐一邊走,一邊在心裡盤算。
沈焱給的那一遝大團結足有三百,加上之前給周書記和沈焱看病攢下的診金,再算上父親偷偷塞的那些,零零總總加起來,手裡活錢已經超過了七百塊。
在這個工人月薪普遍隻有二三十塊的年代,這絕對是一筆巨款。
買一輛自行車,綽綽有餘。
這不僅是代步工具,更是節省時間和精力的關鍵投資。
公社郵局是鎮上一棟不起眼的青磚瓦房。
江沐報上自己的名字,工作人員從一堆信件裡翻找了半天,遞出來一個牛皮紙信封。
信封很厚,捏上去能感覺到裡麵有硬物。
拆開來,一張嶄新的醫師資格證滑了出來,旁邊還有一張二百塊錢的彙款單,以及一封寫滿了字的信紙。
是江東山的筆跡。
信裡的內容一如既往,全是些噓寒問暖的瑣碎話。
叮囑他注意身體,彆跟人起衝突,錢不夠了就寫信回家……字裡行間透著一個父親笨拙而深沉的關切。
江沐的眼神平靜如水,對這份遲來的父愛早已掀不起多少波瀾。
他不是原主,無法感同身受那份被忽視的怨懟,但也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份帶著愧疚的彌補。
他隻是將醫師證和彙款單仔細收好,然後走到櫃台前,要了紙筆,寫了一封簡短的回信。
無非是一切都好,勿念之類的客套話,言簡意賅,像一份公事公辦的報告。
隨後,他拿著彙款單,在工作人員審視的目光中,順利取出了二百塊錢。
揣著這筆錢,江沐沒有耽擱,徑直走向了公社衛生院。
剛一進門,就跟一個穿著白大褂、行色匆匆的中年醫生撞了個滿懷。
“哎喲!”
“孫院長?”江沐認出了對方,正是上次送藥時打過交道的孫誌。
孫誌一看來人是江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說就往裡拖。
“江沐同誌!你來得正好!快快快,幫我瞧個病人,邪乎得很!”
裡頭的病床上,躺著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麵色潮紅,眼神渙散,嘴裡胡亂念叨著什麼,整個人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
旁邊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急得團團轉,眼淚都快下來了。
江沐眉頭一凜,沒急著上手,隻是靜靜觀察了片刻,才沉聲開口。
“體溫測了嗎?血壓呢?用了什麼藥?”
“測了測了!”孫誌趕緊遞上記錄,“高燒快四十度了!高壓不到九十,低壓才五十!打了退燒針,物理降溫也用上了,可體溫就是下不來,人越來越糊塗!”
江沐點了點頭,伸手探了探年輕人的額頭,滾燙。
他又翻開病人的眼皮,看了看結膜,最後將目光落在了病人旁邊一臉無措的老漢身上。
“大叔,你仔細想想,你兒子發病前這一個禮拜,有沒有被老鼠咬過,或者接觸過死老鼠?”
這個問題問得突兀,孫誌和旁邊的護士都愣住了。
那老漢卻是渾身一激靈,猛地一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