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人聲鼎沸,張小月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農村婚禮的熱鬨場麵,一張俏臉繃得緊緊的,下意識地抓住了江沐的衣袖,手心裡沁出了一層薄汗。
這陣仗,比公社開大會還嚇人。
江沐感覺到她的緊張,反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安撫道。
“彆怕,就當是來吃頓好的。”
一句玩笑話,讓張小月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她悄悄吐了口氣,點了點頭。
“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幾個老家夥!”周勝利不由分說,直接將江沐領進了東屋的暖炕上。
屋裡煙霧繚繞,一股濃烈的旱煙味混合著汗味撲麵而來。
炕上、炕邊,坐著五六個年紀與周勝利相仿的老人,一個個精神矍鑠,身上都帶著一股子尋常莊稼漢沒有的硬朗氣質。
他們看到周勝利領著一個俊秀得過分的年輕人進來,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老周,這就是你信裡吹得神乎其神的小神醫?”一個額頭上有一道淺疤的老人率先開了口,上下打量著江沐。
周勝利一挺胸膛,一拍江沐的肩膀。
“那還有假!就是他,江沐同誌!我現在狀態這麼好,多虧了他!”
屋裡響起一陣壓抑的驚呼。
這群老夥計可太清楚周勝利之前的身體狀況了,說是半隻腳踏進了棺材板也毫不為過。
他們本以為能治好這頑疾的,就算不是什麼國手聖醫,也得是個經驗老到的老中醫,哪想到會是這麼個毛頭小子?
“太年輕了!”
“是啊,看著也就二十出頭?這……這醫術能有多高?”
“老周,你可彆是被人給蒙了!”
江沐站在那裡,神色淡然,既不辯解,也不露怯,任由他們打量。
他兩世為人,什麼樣的大場麵沒見過,眼前這幾個氣場十足的老爺子,還不足以讓他心生波瀾。
周勝利聽著戰友們的質疑,臉一板,眼睛一瞪。
“蒙什麼蒙!江沐同誌的本事,我親身體驗過的!來,江沐,我給你介紹。這位是陸國慶,當年一個坑道裡的生死弟兄。這位是……”
老爺子挨個介紹過去,都是他當年南征北戰時結下的袍澤,如今散落在陝州各地,今天特地為他孫子的大喜日子趕來。
那個叫陸國慶的老爺子,性格最是開朗,他擠眉弄眼地湊到江沐身邊,用胳膊肘捅了捅周勝利。
“老哥哥,你這可就不地道了啊!光介紹我們,怎麼不跟小神醫介紹介紹你自個兒?比如說,你當年鑽坑道比誰都快,得了個地老鼠的外號這事兒?”
“哈哈哈!”
屋裡頓時爆發出大笑,連周勝利自己都氣樂了,指著陸國慶笑罵:“你個老東西,嘴上就沒個把門的!”
幾個老爺子你一言我一語地開著玩笑,看似是在揭周勝利的老底,實則是在用他們獨有的方式,化解江沐可能存在的拘束。
他們哪裡知道,江沐壓根就沒緊張過。
他來這裡,一是為周大強賀喜,二是還周家的人情,至於結交人脈,攀附關係?他從沒想過。
醫者仁心,救死扶傷是本分,不是他用來鑽營的工具。
笑鬨過後,陸國慶忽然把手裡的煙袋鍋子往桌上一磕,神色認真了許多。
“江沐同誌,既然老周把你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那能不能也給哥哥我瞧瞧?我這身子骨,最近總不得勁。”
“對對對,都給看看!”
“正好,省得跑縣醫院了!”
一群老爺子紛紛來了興致,一個個都伸出了手腕。
江沐也不推辭,點了點頭,在炕邊坐下,目光落在了最先開口的陸國慶身上。
“陸大爺,我先給您看看吧。”
江沐的指尖輕輕搭上他的脈門,雙眼微闔,神情專注。
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窗外隱約傳來的喧鬨聲。
片刻後,江沐睜開眼,開口道,“煙,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