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馬勞頓地走了幾日,艾青在景顏等人的悉心照料下康複了;又過了幾日,他們終於在這一天的中午趕到了燕京城。陸逸塵請大家在一家大名鼎鼎的烤鴨店吃了分手飯及做了一些必要的準備後,帶上艾青和雙兒趕往了淞滬。
下午,在客棧睡覺的景顏醒來,走進高進的房間,問:“爹和二哥去哪兒了?”
“他們去找景騰哥了。彩蝶姐呢?”
“她還在睡。不知道爹能不能找到大哥?”景顏愁眉不展地摳著手指。
高進安慰道:“不用擔心,他們既然去了,一定會有收獲的;即使今天找不到,也應該能知道景騰哥的一些情況。”
景顏心神不定地沉默了一會兒,說:“彩蝶姐太虛榮了。這樣不好,一路上你沒看到雙兒看她的表情!”
“她就那樣,說話不分場合,心裡想的都往外說;這也說明她是個簡單的人,好相處。”
“我覺得沒那麼簡單。她是不聰明,可她覺得自己聰明,這是最要命的,很容易被人利用。”
“不要當著彩蝶姐的麵說這些,她會不高興的。”
“怕什麼?她是我沒過門的嫂子,她和二哥成了親,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說了也是為了他們好。”
“那也要注意分寸。”
景顏點頭道:“把衣服脫下來,我幫你洗了。”
高進捏著皺巴巴的衣服,說:“太臟了,我自己洗吧。”
景顏笑著說:“還不好意思?那兒壞了一點兒,要補的,你做不來。”
“到了淞滬我出去掙錢,你負責家務。”
“家務要做的,爹也可能讓我幫他。”
“那你太辛苦了,讓彩蝶姐和你一起做吧。”
“再說吧。”景顏伸手去扒高進的衣服。
景傳誌父子在街上一邊走,一邊搜尋身穿東北軍服裝的士兵;在向當地的老百姓打聽到燕京城的幾處駐軍地後,他們朝離得最近的駐軍地快步走去。
圓木打造的兩具“X”形木樁像一道無法逾越的壁壘牢牢地擋住了外界通往營區的道路,纏擾在木樁上的密密麻麻的帶尖鐵絲網,讓想強行通過的人首先產生觸目驚心的心理壓力。離木樁四五米遠有一座崗亭,崗亭裡看守電話的士兵,筆直地坐在桌子前寫著什麼;崗亭的外麵,站著一個身背“漢陽造”步槍的年輕衛兵。衛兵的腳下是沙包壘成的掩體,掩體上架著機槍;掩體裡的士兵雖沒有形成戰鬥姿勢,卻很警覺,似乎一旦發生突發事件,很快就能進入戰鬥狀態。通過崗亭往裡是營區的大門,兩扇厚實的木門敞開著;院內道路兩旁筆直的水杉和鏗鏘有力的出操聲儘顯這兒的莊嚴,院牆上豎立的三道電網仿佛在提醒不速之客——想輕鬆進入院內,絕沒那麼容易。
景飛見士兵的帽子上是青天白日徽,斷定這兒是國軍的駐地。“爹,他們不是東北軍,大哥不會在這兒,咱們走吧。”他說。
“來都來了,問問吧。”景傳誌看了一眼沒耐心的兒子。
一直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衛兵注意到了東張西望的人,走進崗亭對士兵嘀咕了幾句;士兵往外看了一眼,走了出來,隔著木樁對景傳誌說:“老鄉,這兒是軍事重地,請你們立即離開。”
“我們有事。”景飛開門見山地說,“我來找大哥。”
士兵笑了笑,問:“你哥是軍人?在這個部隊當兵?”
“你們是國軍吧?我兒子是東北軍。”景傳誌客氣地說。
“駐屯在這兒的是國民革命軍新編第14師。不好意思,兩位去彆處找找吧。”
“打擾了。”景傳誌說完,兩聲清脆的“滴,滴”聲從他的身後傳來;沒待他轉身,士兵已朝他的身後行了個軍禮。衛兵移開了木樁。
“他們做什麼?”轎車停在崗亭前,坐在後排的軍官搖下車窗看了一眼景傳誌和景飛,問士兵。
士兵跑過去,答:“報告長官,他們是東北人,來找親人。一個東北軍士兵。”
“你去告訴他們,這裡沒有東北軍。”車裡的人說完,突然想到了什麼,叫住了士兵,“等等,你問他們找誰?”
士兵走到木樁前,問:“老鄉,你找的人叫什麼名字?”
“他叫景騰,是東北軍的一個副營長,跟少帥來調停中原大戰的。”景傳誌答。士兵遲疑了:第312團的團長叫景騰,不知道是不是他們要找的人?軍官聽到了外間的對話,打開車門,走下來問:“你說你找誰?”
“我們找景騰。”景飛搶著答。
“你們和他……什麼關係?”
“景騰是我哥。這是我父親。”
軍官使勁揉著紅通通的臉,命令衛兵移開了木樁,走到景傳誌的身邊,小聲地說:“景騰不在燕京,在淞滬呢。”
“少帥不是在燕京嗎?他怎麼沒跟少帥在一起?”景傳誌不解地問。
“景騰如今是國軍的團長了。我們長官直接跟張少帥要的人,少帥同意了的。你們是想見他一麵還是來投奔他?這裡離淞滬挺遠的,隻想見一麵的話等以後再去見;投靠的話,出於安全考慮,我建議你們過些日子再去。”
“我們本來就是打算去淞滬的,並不是來投靠他。他在淞滬,那剛好!好久不見,我們也想見他了。”景傳誌堅定地說。
軍官想了想,說:“今晚我去淞滬。既然你們一定要去,坐我的車走吧。你們先跟我進去吃飯,吃完飯我們一起走。”
“我們還有三個人呢。”景飛激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