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夜半,將軍府中燈火依舊未歇,庭院裡的枇杷樹已有百年歲數,如今已枝繁葉茂。
樹枝中棲息的燕雀本應早已陷入沉睡,此時卻因為吱嘎吱嘎的秋千搖晃聲而無法睡著,一排排站在樹乾上看著下方大半夜在院裡蕩秋千的於柚柚。
她穿著一身輕薄的橙色襦裙,踩在秋千上,因為嫌麻煩而將披帛係在了手臂上,隨著晃蕩的動作而在風中飄揚。
一聲輕佻散漫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柚柚,可要吃雞卵?”
於柚柚側過了頭,看著半倚在屋簷下的寧越,他手中拿了一個白生生的雞蛋,她毫不猶豫地應道:“吃!”
寧越笑了一聲,這才隨意地在木板上坐下,將那雞子在身邊欄杆上敲了一下,將蛋殼剝了下來。
他拿著雞蛋和蛋殼,走到了秋千旁邊,於柚柚伸出一隻腳在地上踩住,停下了秋千。
寧越這才走到了於柚柚麵前,看著於柚柚抓著繩子的雙手,將手中的蛋殼送到了於柚柚的麵前。
於柚柚看著寧越送到嘴邊的蛋殼,抬眸看了一眼寧越,張嘴接過了那蛋殼,在嘴中嚼得嘎嘣脆。
寧越看著於柚柚的動作,發出一聲輕笑,又突兀說道:“那畫春舫的清衣我不太喜歡,你離他遠些。”
“清衣?”於柚柚聽著寧越這莫名其妙的話,抓過寧越手中的蛋殼,全部塞到嘴中,一邊嚼一邊說道:“你都從未見過清衣,怎麼就不喜歡他了?”
“雖然我未親自與他見過麵,卻已經在見了他許多次了。”寧越將手上的蛋殼屑拍掉,走到於柚柚身後,將手放到她的背後,把她推了起來,應道:“他心術不正。”
於柚柚偏著腦袋思索半晌,又突然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點了點頭,而後又認真地問道:“什麼是心術不正?”
“便是意圖不軌。”寧越解釋了一句。
“喔。”於柚柚再次點頭,繼續問道:“那與你有何關係?”
寧越看著於柚柚清澈的眼眸,驀地笑了笑,歎息道:“你便是什麼都懂,什麼都不懂,才總是會令彆人傷心。”
“令彆人傷心?”於柚柚俯身朝寧越靠近,將他的話重複了一遍,明亮地的雙眸直直地看著寧越,問道:
“你已經懂什麼是傷心了?”
寧越看著於柚柚探究的眼神,不輕不重地應道:“我是人,自然是懂何為悲傷的。”
聽到這話,於柚柚緩緩站直了身,波瀾不驚地移開了視線,腳下輕輕一蹬,又將秋千晃了起來。
“可我還不知道什麼是悲傷。”
寧越推起於柚柚的秋千,聲音也像月色一般寡淡,應道:“總會懂的。”
於柚柚沒有應聲,她看著枇杷樹縫隙間影影綽綽的月亮,身上披著的長裙在風中散漫飄蕩,過了許久才對寧越說道:
“你做不了人的。”
寧越推秋千的手一頓,而後漸漸握緊,僵立在原地許久,而後才抬起了頭,臉上再次出現那般散漫放肆的笑,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著,眼波如秋水粼粼。
“柚柚說笑了,我本就是人,如何做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