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抬起懷中的孤鴻劍,陽光落在那些銀色的棱角上,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你的刀意雖盛,心卻未定。鋒芒外露,急於證明,這本身便落了下乘。
此刻你的‘白家神刀’,尚不圓滿,心不夠大。斬得了彆人,斬不了我。”
“若強行出刀,”陸九淵的聲音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你會死。”
字字清晰,不是威脅,不是狂妄,而是一種近乎必然的斷定。
馬空群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竄起,他跟隨大哥白天羽多年,縱橫關內關外,見過無數高手。
卻從未有人能僅憑幾句話,就讓他心生如此巨大的恐怖與荒謬感。
殺大哥?天下竟有人敢如此理所當然地說出這句話?
白天羽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他不再說話,隻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握住了他那柄墨色刀柄。
就在他指尖觸及刀柄的刹那——
“嗡!”
一股無形卻磅礴浩瀚的劍意,如同沉睡的巨獸驟然蘇醒,以陸九淵為中心,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
隻有殺機,無比純粹的殺機!由數千條性命養出來的殺機,彌漫開來,甚至沒有針對任何人。
但那極致殺機本身,便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壓迫。
庭院中的風仿佛停了。
飄落的花瓣仿佛也凝滯在半空。
韓貞、雲裳、梅蘭竹菊幾人隻覺得呼吸一窒,周身空氣變得粘稠沉重,仿佛置身於萬丈深海,無形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讓他們動彈不得,連思維都幾乎凝滯。
他們的眼中,隻剩下那個抱劍而立的青衣身影,仿佛他不再是一個人,而是化作了這方天地的中心,一座不可逾越、不可測度的萬丈劍鋒!
白天羽的手僵在了刀柄上。
他的額角,一滴冷汗無聲滑落。
他的刀在鞘中劇烈嗡鳴,不是興奮,而是……恐懼!
就像貓遇到了虎,蛇遇到了龍,刀遇到了根本無法抗衡的存在,發出的哀鳴!
他澎湃的刀意,他引以為傲的殺意,在這股浩瀚如星海的殺戮劍意麵前,
如同螢火之於皓月,溪流之於瀚海,被輕而易舉地吞沒、瓦解,不起絲毫波瀾。
他甚至無法生出拔刀的念頭!
因為直覺在瘋狂地尖叫——刀出,必斷!人出,必亡!
這是一種超越了招式、超越了內力深厚程度的、本質上的碾壓。
陸九淵依舊靜靜地站在那裡,眼神清淡,仿佛什麼都沒有做。
但他隻是存在於此,便已讓神刀低頭!
半晌。
陸九淵微微斂目,那彌漫天地般的恐怖劍意如潮水般退去,來得突然,去得無痕。
陽光重新變得溫暖,風繼續流動,花瓣翩然落地。
韓貞幾人猛地喘過氣來,踉蹌後退,臉色煞白,望著陸九淵的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駭與敬畏。
白天羽的手緩緩從刀柄上滑落。
他英俊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疲憊的神情,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震驚、挫敗、茫然,以及一絲……後怕。
他一生好強,從不服輸,但方才那一刻,他真切地觸摸到了死亡的門檻。
那不是比武較技,那是徹底的、毫無懸念的毀滅。
眼前這個少年,究竟是什麼人?!
“現在,”陸九淵開口,打破了死寂,“你明白了?”
白天羽喉嚨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乾澀:“……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
陸九淵目光掠過他,看向遠處,“重要的是,你的路還未走完。珍惜你的刀,也珍惜你的命。
走到山巔,再來見我。”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話說得夠了,轉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