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飛與遊龍生依舊一賞善一罰惡,劍光所至,《江湖律》的威嚴無人敢輕易觸碰。
天下會運轉如常,韓貞長於庶務,將各方勢力協調得井井有條。
江湖,似乎真的習慣了這種帶著鐐銬的“平靜”。
這一日,泰山玉皇頂。
十年後的同一天,遊龍生獨自一人,再次登臨此地。
他依舊一身奪目的大紅衣袍,在獵獵山風中翻飛,如同燃燒的火焰,又似凝固的鮮血。
容顏依舊俊美,甚至因歲月沉澱而更添幾分邪異的魅力,隻是那雙眸子,較之十年前,更深沉,更寂寥,也更偏執。
他手中提著那柄令人聞風喪膽的“奪情劍”,緩步走到當年陸九淵飛升離去之所,俯瞰雲海翻騰,山河依舊。
無人知曉他為何而來,或許,連他自己也未必說得清。
他隻是覺得,該來了結一些東西了。
山風呼嘯,吹動他的衣袂發絲。
他忽然輕笑一聲,那笑聲飄忽,帶著幾分癲狂,幾分釋然,幾分難以言喻的眷戀。
他將奪情劍插在一旁,整了整自己的大紅衣袍,仿佛要赴一場極其重要的約會。
然後,他竟在懸崖邊,在那雲海之上,翩然起舞。
身姿詭異而曼妙,步伐癲狂而精準,如同在進行某種古老的祭祀,又似在與無形的存在共舞。
舞動中,他開口而歌,聲音清越,卻帶著一種穿透時空的哀婉與執迷:
“車遙遙,馬憧憧。
君遊東山東複東,安得奮飛逐西風。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月暫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
歌聲在山巔回蕩,字字清晰,句句纏綿,卻又透著一股徹骨的絕望與瘋魔。
“君遊東山東複東……”
他念著這句,眼前仿佛又見那道化作光華、決然登天而去、再無回顧的身影。
“安得奮飛逐西風……”
我如何才能追逐那已消失在西風中的蹤跡?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這是我卑微的祈願,願能如星辰伴月,哪怕隻是微光,也盼能與你的光華交相輝映。
“月暫晦,星常明……”
可月亮已然隱匿,十年不現,唯獨我這顆星,徒然長明,空照這無趣的人間。
“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
我留著這點明光,等待著月亮的再次圓滿,等待著十五之夜,能再度與你……盈盈共輝。
歌至尾聲,他的舞步愈發急促,旋轉如風,大紅衣袍綻開成最絢爛也最淒豔的花。
最終,所有的動作戛然而止。
他靜立崖邊,喘息著,臉上泛起一種異樣的潮紅,眼中是焚儘一切的狂熱與空茫。
“九哥……您看見了嗎?
這人間……這江湖……我替您守著……無趣得很……”
他低聲喃喃,像是在對虛空中的某人訴說,又像是在對自己做最後的告彆。
“十年了……您終究……未曾回眸一看。”
“這顆星……等不到月了……”
話音落下,他猛地張開雙臂,如同一隻終於掙脫了所有束縛、決意撲向火焰的赤蝶,縱身一躍,投向了那茫茫雲海。
大紅的身影急速下墜,很快便被翻湧的雲霧吞噬,消失無蹤。
唯有那柄名為“奪情”的邪劍,依舊孤零零地插在崖邊,劍穗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還在吟唱著那未儘的哀歌。
玉皇頂上,雲海依舊,山風不止。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又仿佛,一個時代最後一點偏執、熾熱、畸形的餘燼,也隨著那一道躍下的紅影,徹底熄滅了。
消息傳回天下會,沈浪默然良久,最終隻是化作一聲悠長的歎息。
王憐花把玩著手中的玉杯,眼神晦暗不明,輕聲道:“真是個……瘋子。”
熊貓兒猛灌了一口酒,辣得眼眶發紅,罵道:“這狗日的江湖!”
阿飛握緊了手中的劍,望向泰山方向,久久無言。
韓貞下令封鎖了消息,遊龍生的消失被低調處理,罰惡使之職,自此空缺。
江湖依舊在《江湖律》下運轉,隻是少了一抹驚心動魄的紅,以及那柄令人膽寒的閹割之劍。
許多年後,陸九淵飛升之事已經不是秘密,關於罰惡使的傳說也漸漸變了味道。
人們更多記得的是賞善使阿飛的公正與機緣,而那個動輒將人閹割、滿門屠戮的紅衣邪劍,仿佛也漸漸模糊在了時光裡。
隻有極少數人還記得,在那泰山絕頂,曾有一人,著紅衣,頌情詩,為那個鎮壓了一個時代、卻又無情離去的神話身影,跳了最後一支癲狂的舞,然後毅然赴死。
星沉雲海,月隱重霄。
光陰長流,江湖依舊。
【小李飛刀卷結束,下一卷:天下第一+四大名捕融合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