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外甥,你記住,我跟你娘結拜,不是我占你便宜,而是你們娘倆占了我大便宜了!”
皇帝被陸九淵這番話噎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自十五歲登基,到現在雖尚未親政,但何曾被人如此赤裸裸地威脅兼調侃過?
可偏偏,對方的話雖糙理不糙,尤其是那句功名利祿於我如浮雲,配合陸九淵那深不見底的實力和渾不在意的態度,竟讓他生不出半點懷疑。
他猛地甩開陸九淵攬著他肩膀的手,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氣急敗壞:“你……你放肆!朕乃天子!”
“天子也是人,是人就有舅舅。”
陸九淵笑得雲淡風輕,“再說了,我這舅舅又不是來搶你江山的,是來幫你鎮場子的。
你娘聰明著呢,有我在,某些想欺負你們孤兒寡母的人,動手之前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夠不夠硬。”
皇帝沉默了。
他並非蠢鈍之人,太後這番操作的深意,他冷靜下來細想便能明白。
太後可以在皇宮當中被輕易擄走。
楊廷和雖為托孤重臣,但權柄日重,安家與楊廷和關係密切,安世耿之事已顯端倪。
朝堂之上,波譎雲詭,多一個像陸九淵這樣的異數作為威懾,確實並非壞事。
隻是……這方式也太過於驚世駭俗,讓他這皇帝的臉麵一時有些掛不住。
太後走在前麵,雖未回頭,但嘴角卻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聽得見身後兩人的低語,心中一塊大石稍稍落地。
她這個弟弟,看似狂放不羈,實則通透無比,三言兩語便點破了關鍵,又視皇權富貴如浮雲,能壓得住皇帝那股少年意氣。
這步棋,她走對了。
慈安殿花廳內,早已備好了精致的茶點。三人落座,氣氛略顯微妙。
太後親自給陸九淵斟了杯茶,柔聲道:“弟弟,日後在這京城,若有任何需要,儘管來慈安宮尋姐姐。
外麵那些風言風語,你不必理會,自有姐姐替你擋著。”
“姐姐費心了。”
陸九淵接過茶盞,並未飲用,隻是放在鼻尖輕嗅了一下:“些許跳梁小醜,我還未放在眼裡。他們若識趣,大家相安無事;若是不識趣……”
他沒有說下去,但眼中一閃而逝的寒光,那一刹那如山海一般的殺意,讓坐在對麵的皇帝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背上汗毛差點兒全豎起來。
太後點頭:“姐姐知道你本事大。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小心些總是好的。”
她頓了頓,看向皇帝,“皇兒,你舅舅是世外高人,不慕虛榮,但該有的體麵不能少。
傳旨禮部,擬定封號,哀家要風風光光地昭告天下,哀家多了位弟弟。”
皇帝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看到太後堅定的目光,又瞥見陸九淵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悶聲道:“兒臣……遵旨。”
陸九淵卻擺了擺手:“姐姐,昭告天下就免了。虛名累人,我嫌麻煩。
你我姐弟之情,心中認可便是最高禮儀。弄得沸沸揚揚,反而讓些不相乾的人來擾我清淨。
今日之事,知道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也沒資格知道,這樣就行。”
太後微微一愣,隨即展顏:“也好,都依弟弟的,你想要什麼,隻需開口,不必跟姐姐客氣。”
又閒談片刻,陸九淵便起身告辭:“姐姐,外甥,莊內還有些瑣事,我就不多叨擾了。”
太後也看出他的性情,也不強留,親自將他送至慈安殿門口,又囑咐上官海棠好生護送。
離開皇宮,回到天下第一莊為他準備的彆院,上官海棠終於忍不住感歎:
“陸兄……不,現在該稱呼您為國舅爺了?太後娘娘這一手,真是……出乎意料。”
陸九淵失笑:“什麼國舅爺,聽著彆扭。我還是我,你還是叫我陸兄順耳些。”
“是,陸兄。”上官海棠從善如流,眼中卻難掩複雜:“經此一事,安家和楊首輔那邊,明麵上的動作想必會收斂許多。
隻是暗地裡的手段,恐怕會更凶險。魔姑那邊,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陸九淵笑了起來:“要是沒有他們,生活該是多麼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