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一頓,轉為冰冷,“至於東瀛倭寇,屢犯海疆,掠我子民,其心可誅,其國當滅!”
朱厚照隻覺一股熱血直衝頭頂,仿佛看到萬裡黃沙之上,漢家旗幟獵獵飄揚;
看到東海波濤之間,大明艦隊踏浪東征。
他用力點頭,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舅舅之誌,便是厚照之誌!待我掃清內患,整頓乾坤,必提銳師,北定大漠,東平倭國!此誓,天地共鑒!”
“記住你今日之言。”陸九淵深深看他一眼,將杯中殘茶一飲而儘,隨即放下茶杯,站起身。
“茶已飲儘,話已說完,我該走了。”
朱厚照見狀,心中頓時湧起強烈的不舍,他知道,經此一事,陸九淵絕不會留在這是非之地的京城。
“舅舅這便要離京?何必如此匆忙?京城雖為棋盤,但舅舅在,我便心安!”
陸九淵搖頭,玄色錦袍在亭外的微風中輕輕拂動。
“我在此,暗流隻會更急。我走,這盤棋才能按你的心意繼續下下去。
你已是一國之君,有些風雨,必須親自去經曆,去掌控。”
“諸葛神侯是國之柱石,可倚重但不可全賴,他忠的是大明,而不是皇帝;
曹正淳是惡犬,可用卻需緊握韁繩,他想跟神侯鬥,天香豆蔻便是最好的骨頭與枷鎖;至於鐵膽神侯……”
陸九淵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是盤踞在你臥榻之側的猛虎,在他自己撕下畫皮之前,你需比他更有耐心。
記住,讓他與曹正淳相爭,你坐收漁利,借此機會,將十大將軍的兵權,牢牢握在手中。”
朱厚照神色一凜,將這些話一字一句刻入心中,鄭重道:“舅舅教誨,厚照銘記於心!”
陸九淵不再多言,轉身便走。
“舅舅!”朱厚照在他身後喊道:“若……若事有不諧,外甥該如何尋你?”
陸九淵腳步未停,平淡的聲音隨風傳來,清晰地送入朱厚照耳中:
“該我出現時,我自會出現。”
話音落下,那道玄色身影已飄然踏出澄瑞亭,幾個起落間便消失在禦花園的層層疊翠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朱厚照獨立亭中,望著陸九淵消失的方向,良久,才緩緩坐回石凳,提起那已冰涼的茶壺,為自己斟了一杯冷茶,一飲而儘。
茶湯冰涼,卻讓他激蕩的心潮和混沌的頭腦為之一清。
他手指無意識地蘸著冰冷的茶水,在石桌上緩緩寫下了四個字——封狼居胥。
隨後,又在旁邊添上四個小字——覆滅東瀛。
字跡在水痕中微微蕩漾,卻深深印入了他的心底。
“曹大伴。”他輕聲喚道,聲音已恢複了帝王的冷靜。
曹正淳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亭外,躬身應道:“老奴在。”
“傳朕口諭,”
朱厚照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石桌那即將乾涸的水跡上,“壽寧侯、建昌侯染疾暴斃,朕心甚痛,著禮部依製治喪,追贈有差,以示天家恩眷。
其家奴惡行,證據確鑿者,立斬不赦;餘者,流三千裡,遇赦不赦。”
“另,”他抬起眼,目光銳利地看向曹正淳:“著東廠即日起,給朕盯緊了護龍山莊的一舉一動!一有異動,朕,許你先斬後奏之權!”
曹正淳心頭劇震,臉上卻不敢顯露分毫,隻是將腰彎得更低:“老奴……遵旨!定不負陛下所托!”
朱厚照揮了揮手,曹正淳會意,躬身悄然退下,迅速去布置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