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玉膝蓋下的青石板被午後毒辣的日頭曬得滾燙。
那股熱氣隔著薄薄的裙料,像烙鐵一樣燙著她的皮肉,一陣陣鑽心的疼。
周圍路過的丫鬟婆子們,視線有意無意地掃過來,那些壓低了聲音的議論鑽進她的耳朵。
瓊玉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了一絲血腥味,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憑什麼?
憑什麼琳琅那個賤人就能在王府裡過得風生水起,而自己卻要在這裡受儘屈辱?
她不服!
瓊玉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麵。
一個午後,她去找琳琅,卻見她正和一個穿著青布長衫的中年男人在後罩房的角落裡低聲說著什麼。
那男人她認得,是府裡專管采買核賬的周賬房。
當時她並未在意,隻當是尋常的公事往來。
那個周賬房,在府裡是出了名的老油條,誰的麵子都不給,卻偏偏對琳琅另眼相看。
可現在想來,琳琅每次都能提前知道采買的底價,避開那些管事們設下的圈套,難道……
瓊玉如夢方醒!
對,一定是這樣!琳琅一定是得了那個周賬房的指點!
難道關竅就在這個周賬房身上?
她向來因為大小姐貼身丫鬟的身份看不起這些老頭子,她更知道去求一個自己看不起的人有多丟臉。
可眼下的處境,臉麵又值幾個錢?再這樣下去,彆說管家,她遲早要被大小姐打死。
琳琅能做到的,我憑什麼做不到!
這個發現讓瓊玉的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兩個時辰的罰跪結束,瓊玉顧不上又麻又痛的雙腿,一瘸一拐地回了房。
她翻箱倒櫃,將自己這些年攢下的所有體己錢都找了出來,連同瓊玉娘塞給她的幾塊碎銀,全部用一塊帕子包好,揣進了懷裡。
第二天,她特意尋了個由頭,避開眾人的耳目,來到了賬房所在的偏院。
周賬房正歪在椅子上,一邊剔牙,一邊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
見瓊玉進來,他隻掀了掀眼皮,連身子都懶得動一下。
“周先生。”瓊玉討好地將懷裡那個沉甸甸的錢袋子放到了桌上,往前推了推。
周賬房的目光落在錢袋上,眼裡的渾濁立馬散了幾分,他沒碰錢袋,反而稍稍坐直了身:“瓊玉姑娘,這是何意?無功不受祿啊。”
“先生是明白人,我也就不繞彎子了。”瓊玉豁出去了,深深地彎下腰,“我想跟先生學點管家的門道,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周賬房瞥了一眼錢袋,又看了看她,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姑娘是大小姐跟前的紅人,前程似錦,我一個老算盤,哪有什麼能教你的。”
瓊玉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想起這幾日的羞辱,想起琳琅在王府的風光,心一橫,竟直直地跪了下去。
“周賬房,求您指點迷津!您的大恩大德,瓊玉日後必當厚報!”
周賬房捏了捏錢袋,掂了掂分量:“教你?我可擔待不起。你嘛……”
他上下打量著瓊玉,搖了搖頭,“不是那塊料。”
這番話像一記耳光,扇得瓊玉臉上火辣辣的。
她死死咬住嘴唇,忍著屈辱:“先生隻管開個價。”
周賬房嘿嘿一笑,將錢袋收進袖中。“價錢嘛,姑娘已經付了。隻是我這人有個毛病,教東西的時候,不喜歡有人站著。”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矮凳,“你坐這兒來,給我一邊捶腿一邊聽,興許我能多想起些東西。”
一雙老手過來拉扯瓊玉。
這死丫頭平時一雙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今天好不容易伏低做小,周賬房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
瓊玉看著周賬房那副吃定了她的模樣,最終還是屈辱地挪了過去,蹲下身,一下一下地為他捶著腿。
周賬房舒坦地哼了一聲,揮揮手,讓瓊玉湊近點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