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馬林梵多,如同李維指尖流過的沙,緩慢,平穩,且大多時候無聲無息。
三年光陰,對於動蕩的大海而言足以發生許多事,但對於李維來說,不過是宿舍的床墊微微塌陷了一個更舒適的弧度。
食堂的菜單輪換了幾個令他滿意的周期,以及圖書館角落那張扶手椅的皮質被他盤磨得愈發油潤光亮。
他的生活軌跡高度固化,如同一段設置完美的懶人循環程序:醒,吃,覓地癱倒,再醒,再吃,繼續癱倒。
軍銜被強行提升至少校,但他對此毫無感覺,那身校官製服大多時候和他那件舊外套一樣皺巴巴地堆在角落。
戰國和鶴嘗試過幾次“激勵”,最終都在他那堅不可摧的“懶意堡壘”前敗下陣來,隻得繼續將他作為一件需要精心保養、非必要不啟用的“戰略級威懾武器”。
他與艾茵之間那種基於“靜默互惠”的默契愈發牢固。
她已晉升為準將,任務增多,但每當回到本部,那個角落總會為她保留一份寧靜,有時是一杯溫度剛好的清茶,有時是一份她偶爾提及想試試的甜點。
交流依舊稀少,但一個眼神,一個微不可查的點頭,便已足夠。他們是彼此在這喧囂堡壘中確認安寧存在的坐標。
他與庫讚的“懶人同盟”也偶爾生效,共享過幾個絕佳的午睡地點,交流過對本部新廚子甜品味覺的評價(通常以“還行”、“太甜”等簡短詞彙完成)。
赤犬?哦,他依舊看李維不順眼,但學會了繞道走。
畢竟,沒人想體驗那種全力一擊被無形之力溫柔地“勸退”,還反惹一身懈怠感的憋屈。
一切都很好。
麻煩很少,睡眠很足,美食供應穩定。
直到這一天。
一份印製精美、措辭正式、並由勤務兵波茨戰戰兢兢直接送到他床頭的邀請函,打破了這份寧靜。
“大...大將晉升儀式?”
李維從枕頭上艱難地抬起半邊臉,眯著眼看著那份“麻煩之源”。
“誰升大將?關我什麼事?”
波茨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是...是薩卡斯基中將和波魯薩利諾中將的晉升儀式!元帥下令,本部所有將校級軍官務必出席,以示...以示...”
“以示麻煩...”李維替他說完了後半句,一頭栽回枕頭裡,用被子蒙住頭。
“不去...就說我病了...重感冒...晚期...”
波茨快哭了:“鶴中將特意囑咐了,說如果您缺席,就暫停‘秘密菜單’供應一個月,並考慮將您的宿舍調至臨街訓練場旁邊...”
被子下的身軀僵硬了。
沉默。長達三分鐘的沉默。
最終,一隻蒼白的手顫抖著從被窩裡伸出來,摸索著抓住了那份邀請函。
“......時間...地點...”
聲音充滿了生無可戀。
“明天上午十點,本部最大廣場!”
“......嘖。”
次日,上午九點五十分。
海軍本部中央廣場,旌旗招展,軍容肅穆。
數以萬計的海軍士兵整齊列隊,軍官們身著筆挺禮服,站在觀禮區域。
空氣中彌漫著莊重與期待的氣氛。世界政府旗幟與海軍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戰國元帥、澤法大將、鶴中將等高層早已站在主席台上。
卡普抱著胳膊站在一旁,難得沒吃仙貝,表情也算得上嚴肅。
即將晉升的赤犬薩卡斯基和黃猿波魯薩利諾已然站在台下前方,赤犬麵色剛毅,眼神銳利如鷹,周身散發著熾熱而強大的氣場。
黃猿則依舊那副鬆鬆垮垮的樣子,戴著太陽鏡,嘴角似笑非笑,仿佛隻是來參加一個無聊的茶話會。
就在儀式即將開始前的最後時刻,兩個身影才慢吞吞地出現在觀禮區的邊緣。
一個是李維,他身上那套少校禮服皺得像是剛從垃圾桶裡撿出來,扣子歪斜,眼神空洞,黑眼圈濃重(純粹是早起氣的),整個人像是一縷隨時會飄走的怨靈。
他幾乎是閉著眼睛,憑本能被牽引著移動。
另一個則是艾茵。她穿著合體的準將製服,深藍色短發一絲不苟,麵容沉靜。
她似乎刻意放慢了腳步,與李維保持著同步,偶爾在他快要撞到人或偏離路線時,用極其細微的動作引導一下。
仿佛一個冷靜的導航員,在引導一艘瀕臨熄火的懶散船隻。
“你居然真的來了。”
艾茵目視前方,聲音輕得隻有兩人能聽見。
“...食堂...宿舍...”李維含糊地吐出兩個詞,仿佛這是支撐他來到這裡的全部信念。
艾茵幾不可查地彎了一下嘴角。
“找個靠邊的位置,儀式很快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