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結束得如此之快,如此突兀,以至於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絕望感還未完全散去,勝利的茫然便已籠罩了靠山屯。
一直到整個喪屍群被打退,殘存的喪屍如同潮水般潰散消失在密林山坳之中,所有幸存下來的村民還都處於一種大腦空白的蒙圈狀態。他們拄著臨時充當武器的農具,或相互攙扶,或癱坐在地,身上沾滿血汙和塵土,眼神空洞地望著村外那片狼藉的戰場——遍布著喪屍的殘肢斷臂、焦黑的痕跡以及被魔一暴力撕碎留下的坑窪。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到化不開的血腥味和一種能量肆虐後的焦糊氣息。夕陽的餘暉灑下,將這片剛剛經曆生死煉獄的土地染上一層淒豔的橘紅色。
他們都知道新來的這個叫蘇銘的年輕人很強,從他能飛行、能隨手拿出大量物資就可見一斑。但是他們沒有想到,他竟然強到這種地步!那輕描淡寫地秒殺兩隻讓他們毫無反抗之力的C級喪屍,那如同神魔般隨從(魔一)在屍群中砍瓜切菜般的恐怖場景,深深地烙印在每一個人的腦海裡,帶來了無與倫比的視覺與心靈衝擊。那是一種超越了他們理解範疇的力量層次。
回到村子裡之後,所有人對蘇銘的態度,從之前的感激、好奇和略帶親近的敬畏,開始變得有些拘謹,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當他目光掃過時,村民們會下意識地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說話也變得小心翼翼。這是一種弱者麵對無法理解的強者時,本能產生的距離感。連之前活潑大膽的小翠,這幾天也隻是遠遠地看著蘇銘居住的院子,眼神複雜,不敢再像以前那樣去找蘇銘了。
蘇銘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並不意外,也不在意。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絕對的權威,是建立秩序的第一步。
他沒有立刻提及自己的計劃,而是讓德叔組織大家先把戰場打掃一下。這既是處理隱患(防止屍體引發瘟疫或吸引更多喪屍),也是讓村民們從巨大的衝擊中慢慢平複下來,用體力勞動麻痹震驚的神經。
村民們默默地行動起來,忍著悲痛,將同伴的屍體小心收斂,準備集中安葬。而對於喪屍的屍體,則堆砌起來潑上僅剩的煤油進行焚燒。在清理戰場的過程中,他們也收集到了不少戰利品——主要是從喪屍頭顱中取出的魂晶,以及少量從特殊喪屍身上找到的星晶。其中,那兩隻C級喪屍和幾隻D級喪屍出產的魂晶,能量波動尤為明顯。
這些淳樸的村民們經過簡單的討論,還是決定遵循最樸素的道理——誰出力最大,戰利品就歸誰。他們決定把大部分的戰利品,尤其是那些能量充沛的高階魂晶,都送到蘇銘那裡。由德叔和村長作為代表,捧著一個小布袋,裡麵裝著篩選出來的最珍貴的魂晶和那幾顆星晶,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向蘇銘的住處。
然而,當眾人來到他的門前時,發現蘇銘早就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著,似乎正在等著他們。他麵前的石桌上,還擺放著一套簡單的茶具,裡麵泡著的茶葉散發出淡淡的清香,與外麵還未散儘的血腥味形成鮮明對比。
“蘇先生,”德叔上前一步,恭敬地將布袋放在石桌上,“這是此次戰鬥的收獲,理應歸您所有。若不是您出手,靠山屯已經不存在了。”
蘇銘沒有去看那些魂晶,目光平靜地掃過德叔和身後幾位村老,最後落在德叔身上:“德叔,坐。村長,各位,都坐吧。”
他的語氣很平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味道。德叔等人互相看了看,有些拘束地在一旁的石凳或搬來的木墩上坐下。
蘇銘親手給他們每人倒了一杯清茶,然後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外麵的世界,你們了解多少?”
德叔搖了搖頭,苦澀地道:“不瞞蘇先生,我們被困在這裡太久了。隻知道外麵到處都是那種吃人的怪物,之前偶爾有外麵逃難來的人,也說大城市都完了,亂得很……我們隻能守著這祖宗傳下來的地方,苟延殘喘。”
“苟延殘喘……”蘇銘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語氣聽不出喜怒,“這次屍潮的規模,你們也看到了。這還隻是開始。隨著時間推移,零散的喪屍會不斷彙聚,形成更大規模的屍潮。更強大的變異體,乃至比今天那兩隻更厲害的屍王,也會陸續出現。”
他頓了頓,看著德叔變得凝重的臉色,繼續說道:“靠山屯的位置,相對偏僻,這是你們能存活至今的原因。但也正因為偏僻,資源匱乏,防禦手段有限。這一次,我恰好在這裡。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你們能保證每次都這麼幸運嗎?”
德叔和幾位村老的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他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以前不願意去想,或者說,不敢去想,因為沒有退路,隻能抱著僥幸心理,過一天算一天。
“蘇先生……您的意思是?”德叔的聲音有些乾澀,他隱隱猜到了蘇銘要說什麼。
“我有一個地方。”蘇銘直接拋出了他的目的,“那裡絕對安全,沒有喪屍的威脅。有穩定的水源,有可以耕種的土地,甚至……有讓你們變得更強,讓孩子們安全長大的機會。”
他描述的場景,對於這些在生死線上掙紮了許久的村民來說,簡直是夢幻般的天堂。
“但是,”蘇銘話鋒一轉,“那裡與世隔絕,需要完全聽從我的安排。我需要的是能夠共同建設、共同抵禦未來風險的同伴,而不是僅僅尋求庇護的難民。”
老獵戶德叔進入了一種艱難的思考狀態,眉頭緊鎖。和蘇銘的談話,讓他徹底認清了一個殘酷的現實——如果按照目前的狀態發展下去,村子最終一定會被更強大的喪屍潮給吞沒,這隻是時間問題。蘇銘的出現,是危機,也是唯一的機遇。
最終,他一咬牙,臉上閃過一絲決絕,決定答應蘇銘的要求。但他還是補充道:“蘇先生,我信您!但是,這關係到全村老小上百口人的未來,我需要和全村人商量一下。”
“可以。”蘇銘點頭,“我給你們時間。但我的時間不多。”
當天晚上,在焚燒喪屍屍體的火光映照下,全村大會在祠堂前的空地上召開。德叔將蘇銘的話,原原本本,沒有任何添油加醋地告訴了所有村民。
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引起了巨大的波瀾。
經過激烈的討論和商量之後,大家反應各異。有的人眼神中充滿了對蘇銘描述的那個“天堂”的向往,他們受夠了擔驚受怕、朝不保夕的日子;但有的人還是很眷戀這個祖祖輩輩生活的村子,眷戀這裡的土地、山巒,舍不得離開這最後的根。
“我們能去哪裡啊?外麵都是怪物!”
“蘇先生說的那個地方,真的存在嗎?”
“萬一他是騙我們的呢?”
“可是留下來,下次再來這麼多怪物,我們怎麼辦?”
質疑、擔憂、不舍、期盼……各種情緒交織。
老獵戶德叔站在人群前方,看著一張張熟悉而焦慮的麵孔,他深吸一口氣,用他那沉穩而帶著一絲雷霆威嚴的聲音,再次跟所有人講明了留下的必死之局,以及跟隨蘇銘可能擁有的那一線生機。他最後說道:“我德子這輩子,沒帶領大家走過錯路!這次,我把話放在這裡,我信蘇先生!願意跟我走的,我們一起搏個未來!不願意的……我德子也不強求,但以後,各自安好!”
最終,在德叔的威望和對現實的恐懼雙重作用下,絕大多數村民還是決定聽從老獵戶的。隻有極少數幾戶年紀特彆大、故土難離的老人,流著淚表示想留下,聽天由命。德叔也沒有再勸,隻是默默地將村裡剩餘的大部分糧食分給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