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鐘雨兮再次恢複些許意識時,發現自己正被人在黑暗中快速移動。劇烈的顛簸讓她傷口崩裂,痛楚鑽心,但她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微微睜開一條縫隙,借著偶爾閃過的法術光芒,看清了周圍的情況。是三名穿著北冥府服飾的修士,兩人抬著她,一人斷後,正利用廢墟和夜色的掩護,向著與主戰場相反的方向亡命奔逃。他們個個帶傷,神情倉皇,眼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恐懼。
“快點!再快點!城破了!妖王馬上要殺進來了!”斷後的修士聲音顫抖,不斷回頭張望。
“鐘師姐傷勢太重了,這樣顛簸下去……”抬著她的一個年輕修士擔憂道。
“顧不了那麼多了!能逃出一個是一個!趙長老臨死前吩咐過,無論如何要保住鐘長老!”另一個年紀稍長的修士低吼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
鐘雨兮心中一痛。趙長老……也犧牲了。玄天宗來的隊伍,恐怕……凶多吉少。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馮元的陰謀,因為那該死相柳!
強烈的恨意支撐著她保持清醒。她不能死,她必須知道更多情況。
“城……情況如何?”她聲音微弱如蚊蚋,幾乎聽不見。
“鐘師姐!您醒了!”抬著她的年輕修士驚喜道,隨即語氣又低沉下去,“城……城破了!護城大陣被相柳攻破了,城主大人和幾位客卿……恐怕都隕落了。妖族大軍已經入城,正在……正在屠城!”
屠城!兩個字如同重錘,砸在鐘雨兮心上。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聽到,依舊讓她渾身發冷。北冥府,這座屹立北境千年的人族雄關,完了。
“我們……是最後一批撤出來的……趁著妖王被幾位大人拚死拖住的空隙……”斷後的修士補充道,聲音中帶著哭腔,“其他人……都……”
都死了。鐘雨兮閉上了眼睛,不忍再聽。戰爭的殘酷,遠超她的想象。而帶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相柳!
“我們去哪?”她問。
“去‘黑風峽’!那裡有一條秘密小路,可以繞開妖族主力,通往後方。聽說其他宗門的一些殘兵也在往那裡聚集。”年長修士答道。
逃亡之路,充滿了艱辛與危險。他們不敢走大路,隻能在崎嶇的山林和廢墟中穿行。不時能遇到零散的妖族巡邏隊,每一次遭遇都是一場生死搏殺。鐘雨兮傷勢極重,無法戰鬥,全靠三名守軍修士拚死保護。其中那名斷後的修士,為了引開一隊妖狼,再也沒能歸隊。
鐘雨兮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的恨意與活下去的信念交織在一起,變得越來越堅定。她不再是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弱女子,而是一個背負著無數血債和至愛遺願的複仇者。
數日後,他們曆儘千辛萬苦,終於抵達了黑風峽。這裡果然聚集了數百名從北冥府逃出來的殘兵敗將,個個帶傷,士氣低落。看到鐘雨兮,有人認出了她這位玄天宗的修士,紛紛圍了上來。
然而,鐘雨兮帶來的,隻有北冥府陷落、城主隕落、玄天宗隊伍近乎全軍覆沒的噩耗。消息傳開,絕望的氣氛彌漫了整個營地。
鐘雨兮沒有時間去悲傷或安撫他人。她強撐著傷勢,開始整合這些殘兵,利用黑風峽的險要地勢布置簡易的防禦工事,清點所剩無幾的物資。她的冷靜和果斷,隱隱成為了這群幸存者的核心。
但她知道,這遠遠不夠。相柳和妖族大軍隨時可能追來,他們這點力量,不堪一擊。
活下去,依然艱難無比。
她站在峽口,望著北冥府方向衝天的妖氣,手中緊緊攥著那枚本該給張小書帶去的、已經失效的遁符碎片。寒風凜冽,吹動她染血的法衣,單薄的身影在蒼茫天地間,顯得如此孤獨,卻又如此堅韌。
“小書,我會活下去。直到,殺死相柳的那一天。”她在心中立下誓言,眼神冰冷如萬載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