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以“守望壁壘”詮釋“兼愛非攻”,輕取赫菲斯托斯“裂域之矛”的餘韻尚未散去,那關乎技藝與理念的震撼仍縈繞在觀戰者心頭。西方陣營連番受挫,士氣已低落到穀底。然而,演武天穹的規則之光依舊漠然流轉,鎖定了下一對交鋒者。當西方名單上“亞曆山大大帝”的名字伴隨著鐵蹄奔騰、戰旗獵獵的虛影亮起時,西方雲台上勉強凝聚起一絲期待。這位以三十出頭年紀便建立起橫跨三洲龐大帝國的征服王,代表了西方文明中極具侵略性與活力的“擴張”與“霸權”精神。他們渴望這位偉大的軍事天才,能在東方同樣擅長的“統禦”與“建製”領域,為他們奪回一絲尊嚴。
東方觀戰處,陳遠迅速調取信息:“亞曆山大大帝,馬其頓國王,師從亞裡士多德,以其無與倫比的軍事才能和征服欲望著稱,建立起前所未有的龐大帝國,但其帝國在他死後迅速分崩離析。其特質核心在於‘軍事征服’、‘文化融合(一定程度)’與‘個人威望凝聚’,代表了一種依靠軍事勝利與個人魅力維係的、外擴型的霸權模式。”
林璿同步分析數據:“心網監測到,對方在此陣投入了複雜的情緒,混雜著對昔日榮光的追憶與對‘征服’力量的迷信。亞曆山大能量特征偏向‘動態’、‘擴張’與‘不穩定聚合’。推演係統判定,此戰核心在於‘統治理念’的穩固性與可持續性。”
李靖的目光掃過名錄,最終定格在那個承載著“統一”與“建製”厚重概念的名字上。他眼神深邃,仿佛已看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文明治理模式即將發生的碰撞。
“亞曆山大之略,在於‘征’,以戰養戰,以武力拓疆,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帝國維係,係於一人之身,此為‘霸道’。”李靖的聲音沉穩而充滿洞見,“然吾華夏,有帝焉,其功不在拓土之廣,而在統一之固!其行,非為滿足一己征服之欲,而為書同文,車同軌,行同倫,量同衡!此乃煌煌王道,奠定萬世不易之基業!”
“傳令!”指令清晰,“著,秦始皇,嬴政,出戰!”
“此戰,非比攻城略地之速,非較疆域幅員之廣!乃要比一比,何為真正的‘統禦’,何為能讓文明傳承不熄的‘建製’!讓那征服王親眼見證,‘霸道’之浮萍,在‘王道’之泰山麵前的渺小!”
兩道代表著東西方不同“統治理念”極致的光輝,落入演武天穹。界域感知其特質,戰場環境隨之演化。之前技藝對決的平台消散,取而代之的,並非具體的地形,而是一片浩瀚的、由無數閃爍的光點(代表城邦、部族、文明火種)構成的文明版圖沙盤。沙盤初始狀態一片混沌,光點明滅不定,代表著未開化或鬆散聯係的原始狀態。
西方的光輝率先凝聚。亞曆山大的身影顯現,他年輕而充滿銳氣,身著馬其頓風格的胸甲與披風,頭戴象征權力的頭帶,手持象征無上權威的征服之劍。他眼神銳利,充滿了對未知世界的渴望與征服一切的決心。他僅僅是立於沙盤之前,一股“馬蹄所至,皆為疆土”的磅礴擴張氣勢便油然而生,仿佛他本人就是一柄即將出鞘、指向四方的利劍。
東方的光輝則顯得更為厚重。秦始皇嬴政的身影浮現,他身著玄黑赤紋的帝王冕服,頭戴平天冠,麵容威嚴,目光沉靜而深遠。他手中並未持握兵器,而是托著一方看似古樸、卻散發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字大道真言的傳國玉璽虛影。他的氣息,並非個人的勇武或激情,而是一種“席卷天下,包舉宇內”的統一意誌,一種“法令出一”、“海內為郡縣”的製度力量。他仿佛本身就是秩序與規則的化身。
演武天穹的宏音給出了題目:“於此文明沙盤之上,展現爾等之‘統禦’與‘建製’之道。時限至,由規則判定何者更具文明延續之潛力。”
題目落下,亞曆山大眼中精光爆射,幾乎沒有任何遲疑。他發出一聲如同雄獅般的戰吼,揮動手中征服之劍,劍尖直指沙盤中那片混沌!
“以我之名,征服!”
轟!
他身後的虛空仿佛出現了馬其頓長槍方陣的巍峨虛影,鐵蹄如雷!他的“統禦”方式簡單而直接——軍事征服!征服之劍的劍光所向,沙盤上那些閃爍的光點,如同被無形之力強行“點亮”並染上他的顏色,迅速連成一片。他的帝國版圖以驚人的速度向外擴張,如同燎原之火,氣勢磅礴,充滿了動態的、侵略性的活力。他展現的是霸權的擴張,依靠軍事勝利與個人威望,將不同的城邦與民族強行納入麾下。版圖璀璨,卻隱隱透出一種脆弱,因為其連接的核心,始終是亞曆山大那一個人,以及他那無休止的征服欲望。
而秦始皇,麵對這快速擴張的版圖,神色沒有絲毫波動。他甚至沒有去看亞曆山大那驚人的征服速度,而是緩緩抬起了手中的傳國玉璽。
他沒有呐喊,沒有揮軍,隻是以一種蘊含著無上權威與絕對意誌的、平靜而宏大的聲音,如同頒布亙古不變的法令,緩緩開口:
“朕為始皇帝,承天命,統六合,定乾坤!”
“廢分封,立郡縣!法度歸一,法令由一!”
“書同文!”一聲令下,玉璽微光流轉,沙盤之中,那些被點亮或未被點亮的區域,無論原本使用何種符號,開始逐漸被一種統一的、優美的方形文字所覆蓋、替代!文明的隔閡在根基處被打破!
“車同軌!”又一聲令下,沙盤之上,原本雜亂無章、阻隔交流的自然地貌與人為界限之間,開始浮現出縱橫交錯、標準統一的馳道網絡!物理的隔閡被強行貫通!
“行同倫,量同衡!”再一聲令下,一種統一的倫理規範、價值標準,以及精確的度量衡體係,如同無形的網絡,開始滲透進沙盤的每一個角落,融入那些被點亮的光點之中!
秦始皇的“統禦”,並非外在的武力征服,而是內在的製度構建與文明整合!他並非去“點亮”更多的光點,而是專注於那些已然在版圖內(或即將被納入)的光點,用“書同文、車同軌、行同倫、量同衡”這四大支柱,對其進行最深層次的、脫胎換骨般的改造與凝聚!他的帝國版圖擴張速度遠不如亞曆山大那邊炫目,但其內部,每一個光點之間的連接不再是脆弱的軍事征服線,而是變成了由統一文字、統一道路、統一製度、統一文化編織成的、堅韌無比的文明紐帶!整個版圖散發出一種“磐石之固”的厚重氣息,一種超越了個人生命、可以自我維係、傳承發展的係統生命力!
亞曆山大感受到了對方那種沉默卻無比堅實的“構建”力量。他試圖加速征服,用更璀璨的版圖光芒去掩蓋、去衝擊那片正在發生深刻變革的區域。他的征服之劍光芒萬丈,鐵蹄虛影踏遍沙盤,版圖不斷擴大,甚至一度在範圍上超越了秦始皇所影響的區域。
然而,他很快發現,他征服下來的光點,雖然明亮,卻如同沙灘上的城堡,彼此之間的聯係依賴於他不斷的武力威懾與個人魅力。一旦他的征服勢頭稍有減緩,或者焦點轉移,一些邊緣的光點便開始明滅不定,顯示出分離的傾向。他的帝國,是加法,不斷地增加領土;而秦始皇的帝國,是熔煉,將已有的領土熔鑄成一個真正的、不可分割的整體!
時限將至!
亞曆山大的版圖龐大而炫目,覆蓋了沙盤的大半,光芒四射,充滿了征服的輝煌。然而,仔細看去,那光芒之下是無數依然保持著自己部分特質、僅僅是被武力強行捆綁在一起的光點,結構鬆散,潛藏著無數的裂痕。
秦始皇的版圖,範圍或許稍遜,但其內部光芒渾然一體,如同經過千錘百煉的精鋼!統一的文字如同血液流淌,標準的道路如同經脈貫通,共同的製度與文化如同骨骼支撐!整個版圖散發出一種“天下一體”、“四海歸一”的王道氣運,厚重、穩固、生生不息!
演武天穹的規則開始降臨,無形的力量掃描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統禦”成果。
規則評估亞曆山大的版圖:擴張速度極快,軍事力量展現驚人,短期影響力巨大。但其結構穩定性、文化凝聚力、製度延續性……均存在巨大隱患,其輝煌高度依賴核心個人,缺乏長期存續的堅實根基。
規則掃描秦始皇的版圖:擴張速度平穩,但其內部整合度達到極高層次,文明紐帶堅韌,製度設計著眼於長遠,具有強大的自我修複、抗風險與傳承能力。其模式,為文明的可持續存在與發展提供了最堅實的保障。
片刻的沉寂後,演武天穹的宏音響起,其聲帶著洞穿曆史的深邃:
“第六戰,英靈統禦對決。東方,秦始皇,勝!”
“裁定依據:亞曆山大大帝之‘霸道’,極於‘征’與‘拓’,其勢猛,然其基淺,其國祚短,係於一人,利在當下。”
“秦始皇之‘王道’,善於‘統’與‘建’,其勢穩,其基深,其製延綿,利在千秋。”
“‘統’與‘建’之道,凝聚文明內核,奠定萬世之基,高於‘征’與‘拓’之術。故判,東方勝。”
聲音落下,亞曆山大看著自己那龐大卻潛藏危機的帝國版圖虛影緩緩消散,他緊握征服之劍,臉上充滿了複雜的神色,有不服,有沉思,最終化為一聲長歎。他或許至死未能明白,為何他戰無不勝的軍事征服,會敗給這種看似“緩慢”的製度構建。
西方雲台,再次被巨大的失落籠罩。他們最後的希望之一,偉大的征服王,竟然在“統禦”的理念上敗得如此徹底。
東方觀戰處,陳遠心潮起伏,低語道:“這就是製度的勝利……始皇之功,確在千秋。”林璿記錄著數據:“目標‘文明整合度’、‘製度穩定性’、‘文化凝聚力’參數全麵碾壓。規則判定邏輯明顯傾向於長期文明存續價值。”
李靖微微頷首,目光深遠:“始皇建製,雖有嚴苛之處,然其‘書同文,車同軌’之業,實為我華夏文明凝聚不散之核心基石。此勝,勝在格局,勝在遠見。讓彼輩知曉,征服易,統治難;掠地易,凝心難。王道之業,非霸權可及。”
六戰五勝,東方文明不僅在力量、智慧、技藝上展現出優勢,更在文明最核心的統治理念與製度構建上,奠定了無可撼動的勝局。西方的信心,已然風雨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