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
朱標更加困惑,“學生身陷囹圄,與此番恩科有何關係?何來機會可言?”
“關係大了!”
葉凡猛地坐直身體,聲音也壓低了些,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
“你想想,此次恩科,乃是大明首屆!”
“天下矚目,意義何其重大!”
“主持此事的總監官,人選至關重要!”
“你猜,以你父皇那喜歡權衡,慣用權術的性子,他會讓誰來當這個恩科總監?”
朱標蹙眉思索:“或…或是劉伯溫?”
“他乃浙東大儒,文壇領袖,德高望重……”
“錯!”
葉凡打斷他,斬釘截鐵,“絕不會是劉伯溫!此人必是李善長!”
“李善長?”
朱標愕然,“韓國公雖位高權重,但…並非以學問著稱……”
“正因為他不以學問著稱,甚至……”
“我若沒記錯,當年元廷科舉,咱們這位位極人臣的韓國公,可是連進士都沒考上的吧?”
朱標一愣,這個他倒未曾留意。
葉凡繼續道:“讓你父皇任命一個連進士都沒考上的人,來做這大明首屆恩科的總監官,總管天下學子進退之事!”
“你想想,這背後是什麼意思?”
他不等朱標回答,便自問自答,語氣犀利!
“其一,這是對天下學子的一種無聲的激勵!”
“瞧見沒?當年考不上進士的李善長,如今照樣是當朝丞相,位極人臣!”
“其二!”
“這更是對你父皇對李善長本人,一種極其隱晦,卻又極其深刻的…羞辱和打壓!”
“將他捧到那個位置上去,讓全天下讀書人都看著,看著這個並無多少真才實學,隻因跟對了人而身居高位的人,來掌管他們的命運!”
“這比任何直接的訓斥和懲罰,都更讓李善長如坐針氈!”
“你父皇這是在用天下人的眼光,時時刻刻地提醒他——”
“你這丞相之位是怎麼來的!”
“離了咱朱元璋,你什麼都不是!”
詔獄通道的陰影裡,原本隻是靜靜聽著的朱元璋,麵色驟然一凝!
瞳孔微微收縮!
當時決定讓李善長總監恩科,他想的更多的隻是借機看看淮西勳貴們的反應,並未想得如此深入。
此刻被葉凡這般血淋淋地剖析開來,他才猛然驚覺——
自己下意識做出的這個決定,其背後竟真的藏著如此刻薄而精準的帝王心術!
這小子…竟將他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徹!
仿佛比他本人還要了解他自己!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再次悄然爬上朱元璋的心頭。
而詔獄內的朱標,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葉凡對父皇心思的剖析讓他深感震撼,但他眉宇間的困惑仍未散去。
“老師所言,學生似懂非懂。”
“陛下借此敲打韓國公,打壓淮西氣焰,學生明白了。”
“可這…這與學生有何乾係?”
“又如何能說是學生的機會?”
“彆急,聽我慢慢跟你說。”
葉凡擺了擺手,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你想想,如今淮西那幫老殺才,年輕力壯,能征慣戰的,如藍玉、常茂他們,大多在外統軍。”
“但還有一批,是跟著你父皇起家,如今上了歲數,打不動仗了,或是身上舊傷太多的,陛下會如何安置他們?”
朱標沉吟道:“父皇念舊,通常會予其閒職厚祿,在京中榮養。”
“沒錯!”
葉凡一拍大腿。
“這些閒職,大多分布在五軍都督府掛個虛銜,或是…在六部之中,領個不大不小的官職。”
“其中,工部、將作監這些負責工程營造,器械打造的衙門裡,可就塞了不少這樣的老勳貴!”
“殿下,你來說說,朝廷各部之中,哪個衙門,哪個職位,最容易貪墨,且最不容易被察覺?”
朱標仔細思索,謹慎答道:“學生以為…或是戶部,掌管天下錢糧,手指縫裡漏一點便是巨萬。”
“或是工部,但凡興土木、造器械,其中油水豐厚,賬目也容易做手腳……”
“錯!”
葉凡再次打斷他,聲音斬釘截鐵!
“大錯特錯!”
“最容易貪,且最難查的,是軍隊!”
“是那些掌管軍需後勤,士兵糧餉的職位!”
“啊?”
朱標愕然。
葉凡冷笑道:“戶部、工部的賬,再難查,總有賬可查,有跡可循。”
“可軍隊裡呢?”
“若是有人想吃空餉,虛報個幾百上千名額,每月銀餉便輕鬆落入私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