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時。
殿外毛驤的低聲奏稟傳來:“陛下,太醫院眾太醫已在殿外候旨。”
朱元璋臉上的柔情和恐慌瞬間收斂,如同戴上了一副威嚴的麵具。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宣他們進來。”
以院判為首的幾位太醫戰戰兢兢地魚貫而入,跪地行禮。
他們個個麵色惶恐。
前幾日同僚被當場拖出去砍了的慘狀還曆曆在目。
此刻為皇後診脈,壓力巨大。
朱元璋目光掃過他們,聲音沉穩卻帶著無形的威壓:“都起來吧,給咱妹子好好診一診脈,看仔細些!”
他習慣性地想要加上一句:“若有半分疏漏,小心你們的腦袋!”
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想起了葉凡的話。
想起了妹子不喜他濫殺,更不願因自己而累及他人。
為了不讓妹子心裡難受,他強行將那股帝王的暴戾壓了下去。
太醫們如蒙大赦,又更加緊張。
院判親自上前,小心翼翼地為馬皇後請脈,仔細詢問近日飲食起居,尤其重點問了是否夜間咳嗽、胸悶、氣短等情況。
朱元璋在一旁屏息凝神地聽著,每當太醫問出的症狀與葉凡所言吻合時,他的心就猛地揪緊一下。
良久。
院判收回手,又與另外幾位太醫低聲交換了一下意見,這才轉身,對著朱元璋和馬皇後躬身回道:
“啟稟陛下,娘娘。”
“皇後娘娘鳳體確有些氣血虧損,乃平日操勞過度,心神耗損所致。”
“肺經略有鬱熱,似有輕微炎症,故而引發咳嗽氣短之症。”
“此症雖需調理,卻並非重症,臣等開幾副清熱潤肺,益氣補血的方子,娘娘按時服用,多加休息,鳳體自可康健無恙。”
馬皇後聞言,溫柔地看向朱元璋,柔聲道:“重八,你看,我就說沒事吧,定是你多心了,莫要再為難太醫們了。”
朱元璋臉上擠出一個輕鬆的笑容,拍了拍馬皇後的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咱就放心了。”
但他心中那根弦卻並未放鬆。
葉凡那言之鑿鑿的“肺症”、“隱疾”像一根刺紮在他心裡。
他總覺得,太醫院這幫人可能真的如葉凡所說,未能窺破更深層的隱患。
他又安撫了馬皇後幾句,便示意太醫們隨他出殿。
一到殿外,遠離了馬皇後的視線,朱元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目光變得冰冷銳利。
他壓低聲音,再次追問:“你們跟咱說實話!”
“皇後的身子,當真隻是尋常虧損炎症?”
“並無其他隱憂?”
太醫們嚇得再次跪倒,院判以頭搶地,聲音發顫:“陛下明鑒!”
“臣等縱有十個膽子,也絕不敢欺瞞陛下!”
“娘娘鳳目下脈象確是如此!”
“臣等所言,句句屬實啊!!!”
朱元璋盯著他們看了半晌,見不似作偽,心中暗忖:
難道那葉凡所言,是疾症深藏未發?
需長年累月才會顯現?
若是如此,更不能掉以輕心!
他取出那張由毛驤記錄,他親自核對過的藥方,遞給院判:“你們再看看這個方子,覺得如何?”
幾位太醫連忙湊上前仔細觀看,低聲討論片刻後,院判回道:“陛下,此方…甚是精妙!”
“雖用藥平和,並非峻猛之劑,但君臣佐使搭配得當,尤其側重於潤肺化痰,固本培元,於調理娘娘目前之氣虛肺燥之症,極為對症!”
“不知此方是太醫院哪位同僚所擬?”
“臣等竟未曾見過。”
朱元璋沒有回答方子的來源,隻是心中稍定。
既然太醫也說這方子好,那至少葉凡在醫術上,並非信口開河。
他沉吟片刻,忽然對毛驤道:“二虎,把你剛才看到的那套…呃,‘有氧運動’,做給太醫們看看。”
毛驤一愣。
隨即想起陛下在詔獄外偷瞄的動作。
雖覺尷尬,卻不敢違抗。
隻得硬著頭皮,憑著記憶,將葉凡那套扭腰抬腿,伸展呼吸的動作笨拙地演示了一遍。
太醫們起初看得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隻覺得這動作怪異滑稽。
不似任何已知的導引術或功法。
朱元璋見狀,皺眉道:“彆光看!你們也試試!”
太醫們不敢怠慢,隻好依葫蘆畫瓢,也跟著比劃起來。
起初動作生澀,但漸漸地,幾位年長些,深諳養生之道的太醫,臉上露出了驚異之色!
他們放緩動作,細細體會著呼吸與動作的配合,感受著身體細微的變化。
一套簡單的動作做完,竟覺得氣息順暢了些許,肢體也鬆快了不少!
院判首先忍不住,激動地拱手道:“陛下!此…此術看似簡單,實則內藏玄機啊!”
“動作舒緩而及於全身,配合深長呼吸,確能活絡筋骨,宣暢氣血,尤利於胸肺之氣機升降!”
“對於體虛、氣鬱、久坐之人,大有裨益!”
“敢問陛下,此等奇術,是…是何人所傳?”
他問出口才覺唐突,連忙請罪,“臣失言!”
若是平時,有人敢如此追問,朱元璋早已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