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內。
朱元璋正沉浸在對未來鐵血大明的宏偉藍圖之中,手指無意識地在龍案上敲擊著。
腦中反複推演著國債發行與遷都事宜的細節。
就在這時。
毛驤去而複返,大步走入殿內,神色肅穆,拱手稟報:“陛下,詔獄那邊傳來消息,太子殿下命人取了一副詳細的北疆輿圖送入牢中。”
“北疆輿圖?”
朱元璋聞言,微微挑眉,隨即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語氣甚至帶著幾分欣慰。
“標兒這孩子,倒是心急。”
“看來是將遷都之事放在心上了,這是在提前研究路線和北平周邊的山川地勢吧?”
“不錯,有點儲君的樣子了。”
他以為朱標是被“天子守國門”的豪情所激勵,開始積極為未來謀劃。
然而,毛驤接下來的話,卻讓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毛驤低著頭,繼續沉聲稟道:“據看守牢房的錦衣衛暗中聽到……”
“那葉凡在輿圖送入後,曾問太子殿下…能否從圖中,看出永定北疆邊患之策!”
“永定北疆邊患之策?!”
朱元璋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臉上的輕鬆愜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永定邊患?!
這四個字,如同千斤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坎上!
北元殘餘,如同草原上的惡狼。
雖遭重創,卻始終未被徹底消滅。
時不時南下寇邊,燒殺搶掠。
成為大明北部邊境最大的心腹之患!
他朱元璋北伐多次,也隻能將其擊退,卻無法保證其不再卷土重來!
曆朝曆代,強如漢武唐宗,也隻能一時壓製,誰敢妄言“永定”?!
這葉凡,好大的口氣!
竟然敢拋出如此驚天動地的問題!
但震驚之餘,一股難以抑製,巨大的好奇和急切瞬間攫住了朱元璋!
他深知葉凡此人。
看似狂悖,卻每每能語出驚人,直指核心!
他既然敢問,莫非……
莫非真有什麼前所未聞的奇策良謀?!
一想到這種可能,朱元璋就感覺渾身血液都快要沸騰起來!
比起國債、遷都,若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北疆之患,那才是真正功在千秋,蓋過曆代所有帝王的偉業!
“快!擺駕!去詔獄!”
朱元璋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急切而有些嘶啞。
他再也顧不得帝王的威儀和沉穩。
一把推開龍案,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衝,甚至等不及毛驤回應。
他生怕晚去一步,就會錯過那可能決定大明北疆百年乃至千年安寧的驚世之論!
至於彆的,都被他拋在了腦後。
……
是時!
朱元璋幾乎是躡手躡腳地重新潛入詔獄通道的陰影裡。
心跳尚未平複,便聽得牢內葉凡的聲音清晰傳來,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擊在他的心神之上。
“……邊患自古有之!”
“然,以邊關將士血肉生命鑄就之長城,縱能禦敵於一時,又豈能比得上以人心向背,利益交融所築就之無形長城,更為穩妥,更為長久?!”
“以人心為長城?!”
朱元璋在心中倒吸一口涼氣,瞳孔驟然收縮!!
這句話,簡直石破天驚,卻又直指要害!
他強行壓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讚歎。
屏息凝神。
將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的石壁上,生怕錯過一個字。
牢內,朱標顯然也被這話深深震撼,半晌無言。
隻聽葉凡繼續發問,聲音沉穩。
“殿下既觀北疆輿圖,可知這廣袤草原大漠之上,有多少部族林立?”
朱標收斂心神,謹慎答道:“據學生所知,主要有韃靼、兀良哈三衛、女真各部,以及日漸崛起的瓦剌等。”
“不錯。”
葉凡頷首,“那殿下可知,這些部族,為何數百年來,屢犯中原邊疆,屢禁不止?”
朱標沉思片刻,結合史書和父皇平時的教誨,答道:“學生以為,其一,或有如當年蒙古一般,懷有入主中原,開拓疆土之野心。”
“其二,草原之地,環境惡劣,物產匱乏,每逢白災,牲畜大量死亡,生存艱難。”
“而我中原地大物博,繁華富庶,對其而言乃是巨大的誘惑,劫掠便成了最快獲取生存物資的方式!”
“殿下所言,確是主流之見,亦有其道理。”
葉凡先是肯定了朱標的回答。
隨即話鋒一轉,如同利刃剖開表象。
“但殿下需明白一點,無論是草原牧民,還是我大明百姓……”
“普天之下,絕無任何一尋常百姓,天生好戰,渴望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所謂開拓疆土,那隻是少數貴族首領的野心和欲望!”
他聲音加重。
“試想,若底層牧民能安居樂業,衣食無憂,誰願意提著腦袋,跟著首領南下劫掠,朝不保夕?”
“若無人追隨,單憑那些貴族頭人,他們有能力發動大規模的侵擾嗎?”
朱標眼中光芒閃爍,仿佛抓住了一絲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