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皇後看著丈夫如此興奮,不禁笑了笑,卻又提醒道:“不過重八,眼下你得先裝作不知道此事。”
“我看得出,標兒對此事極為上心。”
“他今日還特意叮囑我,莫要將他老師的大才告知於你,想必是想靠自己之力,來說服你推行此策呢。”
朱元璋聞言,先是一愣,隨即了然於胸。
臉上露出一種“知子莫若父”的得意笑容。
“嘿!這小子!還跟咱玩起心眼來了!”
“行!咱就配合他,裝作不知道!”
“倒要看看他能拿出什麼章程來!哈哈哈!”
笑罷,馬皇後又想起一事,語氣變得柔和了些。
“不過該說不說,經過這些時日的曆練,尤其是得了葉先生的指點,咱們的標兒,確實跟以前大不一樣了,沉穩了許多,也更有主見了。”
“之前你提的,將孫貴妃家的靜鏡許配給葉先生,我瞧著…倒也不是不可行。”
朱元璋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嗯…此子才學,確是曠古罕有。”
“不過嘛……”
他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老謀深算的精光:“現在談婚論嫁,還為時過早。”
“哦?”
馬皇後不解。
“你還想等什麼?莫非還嫌他才學不夠?”
“才學自然是夠了,甚至遠遠超出咱的預期。”
朱元璋搖了搖頭,語氣變得深邃起來:“但這女婿的人品、心性,咱還得再觀望觀望。”
“畢竟…這可是關乎皇家體統,關乎標兒將來臂助的大事,馬虎不得。”
他嘴上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心中真正的算盤卻是:
起碼也得等標兒按照葉凡教的,造個反,逼咱的宮,把這太子之位坐得鐵桶一般再說吧?
否則現在就把公主嫁過去,名分定下了,將來豈不是亂套了?
這戲還怎麼唱?
馬皇後何等了解自己的丈夫,看他那眼神閃爍的樣子,就知道他肚子裡肯定還有彆的盤算。
也懶得點破,隻是無奈地笑了笑,站起身道:“行了,你們爺倆的心思,一個比一個深。”
“今日我也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你也彆光顧著高興,抓緊把奏折批完,早些安歇。”
“哎,知道了,妹子你先去睡吧。”
朱元璋點頭應著,將馬皇後送至殿門口。
看著馬皇後離去的背影,朱元璋臉上的興奮漸漸化為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惱和羨慕。
他踱回空蕩蕩的禦書房,看著那本《格物》和堆積如山的奏章,心裡像是有隻貓在抓撓。
“唉!”
他重重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回龍椅上,喃喃自語。
“妹子聽到的,肯定隻是皮毛!”
“那小子當時肯定說得更精彩,更天花亂墜!”
“萬國來朝…鐵甲戰艦…高產作物……”
“咱要是能親耳聽聽就好了!”
一種錯過了絕世好戲的遺憾感,油然而生。
他此刻無比渴望,能像標兒一樣,坐在那小院裡,聽葉凡親自講述那個波瀾壯闊的新世界。
……
與此同時。
東宮書房內。
燭火搖曳,映照著朱標那張愈發沉毅的臉龐。
一名身著不起眼服飾的東廠番子,正垂首低聲稟報。
聲音雖輕,卻字字如刀,切割著夜晚的寧靜。
“殿下,據安插在貢院內的眼線密報,謄錄、對讀環節,已發現數處異常。”
番子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卻帶著冰冷的精確。
“有謄錄官在謄寫特定試卷時,筆跡刻意放緩,於某些字的筆畫末端,留下極其細微,遠超尋常長度的拖痕。”
“疑似暗號!”
“另有對讀官,在唱讀某份墨卷與朱卷核對時,遇到特定段落,聲音會略有停頓或加重,其同伴則心領神會,即便有細微差錯,亦含糊放過。”
“更有甚者,發現個彆負責糊名、謄錄的吏員,在夜深人靜時,偷偷將某些試卷的糊名處,用特製藥水微微浸潤,使其在特定光線下顯現出原本的姓名籍貫記號,方便後續操作……”
一樁樁,一件件……
雖非明目張膽,卻皆是精心設計的舞弊手段!
將科場的嚴肅與公正踐踏得麵目全非!
朱標靜靜地聽著,臉上看不出喜怒,唯有那雙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起青筋。
他胸腔中一股怒火如同岩漿般翻湧,幾乎要破膛而出!
好大的膽子!
果然如老師所料!
在這開國首次恩科,在他親自巡查之下,這些人竟真敢如此肆無忌憚,行此魑魅魍魎之事!
他幾乎要立刻下令,將那些蠹蟲揪出來,明正典刑!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