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
楊憲的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深知朱元璋的猜忌和多疑。
若真被扣上對君上不敬的帽子,哪怕隻是捕風捉影,也足以讓他萬劫不複!
“胡相!我……我絕非此意!”
“方才是一時失言,絕無對陛下不敬之心!還請胡相明鑒!”
楊憲不得不低頭,語氣軟了下來,帶著一絲懇求。
看著楊憲那副惶恐失措的模樣,胡惟庸心中暢快無比。
他臉上重新露出了那種看似寬宏大量,實則充滿嘲諷的笑容,伸手拍了拍楊憲的肩膀,語氣“誠摯”地說道:
“左相,何必如此驚慌?”
“放心,你我同朝為相,理當同心協力,共輔陛下,本相豈是那等背後捅刀子,搬弄是非的小人?”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語重心長,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本相方才所言,是提醒,是告誡!”
“是望左相日後謹言慎行,莫要因一時之快,徒惹禍端!”
“更莫要……恃寵而驕,忘了為人臣子的本分!”
說完,他不再理會麵如死灰,呆立當場的楊憲,哈哈一聲長笑,將那柄癢癢撓從頸後取下,在手中隨意地把玩著。
昂首挺胸,步履從容地離開了中書省值房。
而衙署外的廊柱陰影裡。
朱元璋負手而立,將值房內胡惟庸與楊憲那場不見刀光卻暗藏機鋒的爭執聽了個一清二楚。
直到胡惟庸誌得意滿地大笑著走出來,他才微微側身,將自己完全隱於廊柱之後。
嘴角噙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
“這文人吵架,拐彎抹角,陰陽怪氣,到底是不如徐達、湯和他們當年在軍營裡為了爭搶戰利品,直接擼袖子乾架來得痛快敞亮!”
朱元璋低聲對身旁如同影子般的毛驤嘀咕了一句,語氣裡帶著點看戲的揶揄。
“不過嘛……細細品來,倒也彆有一番趣味。”
“這胡惟庸,倒是把咱賞的那個癢癢撓,用出了花樣。”
他正回味著方才那場“文鬥”,一名錦衣衛校尉悄無聲息地近前,在毛驤耳邊低語了幾句。
毛驤立刻轉向朱元璋,低聲道:
“陛下,東宮有消息傳來,是關於國債與淮西勳貴之事,葉先生似乎已有對策。”
朱元璋聞言,眼中精光一閃,但並未立刻追問。
他擺了擺手,示意毛驤噤聲,然後邁步便走。
“此地非議事之所,回禦書房再說!”
……
禦書房。
朱元璋屏退了左右,隻留下毛驤一人。
他坐到禦案後,手指習慣性地敲擊著桌麵,目光銳利地看向毛驤。
“說吧,標兒和葉凡,商議出了個什麼結果?”
“淮西那幫人買國債,能有什麼大不了的弊端?”
毛驤不敢怠慢,將葉凡如何剖析淮西勳貴大量持有國債可能帶來的恐怖後果——
即在朝廷急需用錢或與他們利益衝突時,他們可能聯合擠兌,迫使朝廷失信天下或屈從於其淫威等,原原本本地複述了出來。
隨著毛驤的講述。
朱元璋臉上的輕鬆神色漸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越來越深的凝重和一絲後怕!
他久經風浪,太清楚“信用”二字對於朝廷的重要性,也更明白那些驕兵悍將一旦拿捏住朝廷的命脈,會是何等的跋扈難製!
葉凡所指出的,絕非危言聳聽,而是一個極其陰險且可能致命的陷阱!
“好毒的眼光!好深的算計!”
朱元璋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身體不自覺地前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