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夜色已深。
燭火卻將朱標的臉映照得異常明亮。
那是一種混合著緊張、興奮和即將完成一場完美獵殺的決絕!
一名東廠的心腹檔頭,正躬身在他麵前,低聲稟報著關於國債市場的最新動向。
“殿下,據各處眼線回報,市麵及黑市國債價格依舊虛高,但追漲之勢已顯疲態。”
“藍玉、曹震等府上,近半月來仍在不斷投入巨資購入!”
“據估算,其能動用的浮財乃至部分借貸,恐已大半陷於其中。”
“其餘跟風者,亦不在少數。”
朱標靜靜地聽著,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節奏平穩,眼神卻越來越銳利。
當聽到淮西勳貴們的家底幾乎都被套牢在這場人為的狂歡中時,他嘴角難以抑製地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好。
很好!
貪欲果然是最致命的陷阱!
他們吞下了多少誘餌,現在,就到了連本帶利吐出來的時候!!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激蕩,回想起葉凡那日輕描淡寫卻字字誅心的謀劃。
是時候了。
收網的時刻,到了!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如電,射向那東廠檔頭,聲音清晰而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儲君威儀和一股鐵血的味道。
“傳孤的令!按照葉先生之前所授之策,即刻開始行動!”
他語速加快,一條條指令如同出鞘的利劍,寒光四射。
“第一,讓我們之前安排的人,將手中所有囤積的國債,分成小批,隱秘逐步地全部拋向市場!”
“記住,要慢,要散,絕不能引起大的震蕩,不能讓他們立刻警覺!”
“第二,在我們拋售的同時,安排另外幾批人手,用不同的身份,在價格稍有回落時,便小批量地接回一部分!”
“製造出市場隻是正常波動,仍有大量買家托底的假象!!”
他眼中寒光一閃,說出了最關鍵,也是最狠辣的一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一旦監測到藍玉、曹震等主要目標,因價格波動而產生恐慌,開始嘗試拋售他們手中持有的國債時……”
朱標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刺骨。
“就給孤不惜代價,用比他們更低的價格,將更多的國債砸出去!”
“他們賣一成,我們就壓價賣兩成!”
“他們想跑?孤就先把路給他們堵死!”
“把價格給孤狠狠地打下去!反複地打!一次比一次低!”
“孤倒要看看,是他們拋售的速度快,還是價格下跌的速度快!”
他要的,不僅僅是讓他們虧錢。
是要讓他們在極短的時間內,親眼看著自己投入的巨量財富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飛速消融!
看著那曾經“隻漲不跌”的神話轟然崩塌!
從而引發極致的恐慌和絕望。
這種精神上的打擊,有時比肉體的懲罰更令人崩潰!
那東廠檔頭感受到太子話語中那毫不掩飾的殺機和冷酷,心頭一凜,連忙躬身,尖細的嗓音帶著十足的狠辣與恭敬。
“奴婢明白!殿下放心!東廠定將此事辦得乾淨利落,定讓那些淮西蠹蟲,好好嘗嘗這貪得無厭的苦果!”
“去吧!”
朱標揮了揮手,不再多言。
……
翌日清晨。
永昌侯府。
藍玉宿醉剛醒,腦袋還有些昏沉,正由侍女伺候著洗漱。
一名心腹管家就連滾爬爬地衝了進來,臉上毫無血色,聲音都變了調!
“侯……侯爺!不好了!國債!國債的價格……跌……跌了!!”
藍玉聞言,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地甩開侍女的手。
“跌了就跌了!胡相不是說了嗎,市場波動,正常現象!瞧你那點出息,慌什麼!”
那管家急得直跺腳,聲音帶著哭腔。
“不是小幅波動啊侯爺!是……是腰斬!價格直接掉下去一半還多!!”
“什麼?!腰斬?!”
藍玉猛地站起身,動作之大差點帶翻了身後的椅子,臉上的慵懶瞬間被震驚和一絲慌亂取代。
“你他娘的再說一遍?!腰斬?!昨天不還好好兒的嗎?!”
“千真萬確啊侯爺!外麵都傳開了!黑市裡現在亂成一鍋粥了!”
管家哭喪著臉。
“咱們……咱們投進去的那些銀子……”
藍玉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竄天靈蓋,酒意瞬間全無!!
腰斬?!
雖然他投入早,就算現在拋售,比起本金還是賺的。
但這跌幅也太嚇人了。
昨天還是一片欣欣向榮,怎麼一夜之間就風雲突變?
貪婪讓他舍不得全部拋掉,但骨子裡武將的直覺和對財富縮水的本能恐懼,讓他心頭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