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奉天殿內。
氣氛因遷都事宜的推進,而帶著一種昂揚的基調。
隻見工部尚書安然正手持玉笏,詳細呈報著營造新都的各項準備。
“陛下,據初步核算,營造北平新都,需分批抽調直隸、山東、河南等地民夫,計約三十萬戶,輪番服徭役。”
“所需錢糧,初步預算需白銀八百萬兩,糧秣……”
朱元璋高坐龍椅,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聽得十分專注。
遷都是他心心念念的國之大事!
如今三大營初顯鋒芒,掃清了朝中最大的阻力,正是大刀闊斧推進之時!
他甚至在心中已經開始勾勒北平皇城的宏偉藍圖!
然而,就在安然侃侃而談,戶部官員準備接著補充錢糧調度細節之際。
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極其急促,甚至帶著淒厲意味的馬蹄聲和嘶鳴聲!
由遠及近,迅速打破了朝堂的秩序!
“報!!!”
一聲嘶啞力竭的長嘯,如同裂帛,驟然刺穿了奉天殿的寧靜!
緊接著。
是殿前侍衛緊張的嗬斥和一陣混亂的腳步聲。
百官瞬間嘩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驚疑不定地投向殿外。
是什麼事情,竟然動用了八百裡加急?!
這可是傳遞最緊急軍情時才用的規格!
龍椅之上,朱元璋敲擊扶手的手指猛地停住。
他豁然抬頭,那雙深邃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銳利的目光如同兩道冷電,射向大殿門口!
臉上的專注和隱隱的期待,瞬間被一層寒霜所覆蓋。
眉頭緊緊鎖成了一個“川”字。
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纏上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頭!
能讓信使如此不顧一切闖殿的,絕非小事!
難道是北元餘孽不甘心,趁我大明籌備遷都,大舉犯邊了?!
朱元璋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和殺意開始在他胸中積聚!
若真是如此,他定要讓那些蠻子有來無回!
就在這死寂而緊張的氣氛中。
一名風塵仆仆,甲胄上沾滿泥濘灰塵的士兵,在兩個侍衛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地衝進了大殿。
他臉色慘白,嘴唇乾裂,顯然是經過了不眠不休的極限奔馳,幾乎已經到了脫力的邊緣!
“陛……陛下!”
那士兵撲跪在地,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雙手顫抖地高舉著一份插著代表最緊急軍情的紅色羽毛的奏報,喘息著喊道。
“八百裡加急!”
“四川……四川嘉州急報!!”
不是北疆?!
朱元璋和百官都是一愣。
四川?
嘉州?
那裡深處內陸,並非邊境,能有什麼天大的急事,需要動用八百裡加急?!
“講!”
朱元璋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威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
那信使深吸一口氣,用儘最後的力氣,嘶聲喊道。
“奏報稱……嘉州之地,天現……天現不祥之兆!!!”
“不祥之兆?!”
這四個字,如同平地驚雷,悍然炸響在奉天殿內!
刹那間!
整個朝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落針可聞!
方才還在議論遷都錢糧的工部、戶部官員僵在了原地。
那些原本還在盤算著遷都後利益的勳貴們瞪大了眼睛。
就連一向沉穩的劉伯溫,眉頭也瞬間蹙起!
所有人的臉上,都瞬間褪去了血色,寫滿了極致的震驚和一種源自未知的恐懼。
天現不祥之兆?!
在這個極度信奉天人感應的時代,這簡短的幾個字,所代表的含義,遠比一場邊境衝突更加可怕,更加撼動人心。
它直接衝擊的是帝國的統治根基,是皇帝受命於天的合法性。
朱元璋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魁梧的身軀帶起一股勁風!!
他臉上的肌肉繃緊,那雙慣看風雲,深邃難測的眼睛裡,此刻也翻湧起了驚濤駭浪。
他死死地盯著那名信使,仿佛要將他和他口中那“不祥之兆”一起看穿。
“你說什麼?!!”
“嘉州……出現了什麼不祥之兆?!”
他的聲音如同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來,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怒!
“快!快呈上來!!”
那信使顫巍巍地雙手奉上那份寫滿塵土與汗漬的奏報。
當即有宦官上前將奏報一把接過,呈上,展開。
殿內鴉雀無聲。
唯有那薄紙在掌間顫動的細碎聲!
朱元璋死死攥著那份八百裡加急的奏報,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的目光如同兩把冰冷的刮刀,在那些字句上反複刮過。
胸膛微微起伏。
顯然在極力壓製著翻騰的情緒!
良久,他才緩緩抬起頭,將那奏報重重拍在禦案之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驚得下方百官心頭一跳!
他深邃的目光如同盤旋的鷹隼,緩緩掃過下方一張張或驚懼、或猜疑、或故作鎮定的麵孔。
“奏報上稱……”
朱元璋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沉重的壓力,在寂靜的大殿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