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在與江浦縣相鄰的清河縣裡。
一處門庭看似普通,內裡卻戒備森嚴的宅院中。
燭光搖曳,映照著兩張陰沉而精悍的麵孔。
這兩人,正是藍玉安插在此地的義子,名為趙奎與孫猛。
他們在此,名義上是協助地方維持秩序。
實則,暗中監控著太子一行的動向,並伺機執行藍玉那不可告人的命令。
夜風從微開的窗隙灌入。
帶來遠處疫區若有若無的哀嚎。
也帶來了一名黑衣探子低聲的稟報。
“太子殿下已親自帶兵,前往城外山林,擒拿了以刀疤張為首的一眾惡霸,並已問出背後指使乃城中濟世堂商賈。”
“東宮親衛已持太子手令入城拿人。”
探子的聲音毫無感情,如同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
趙奎聽著,粗黑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刀的刀柄,眼中閃過一絲混合著焦躁的精芒。
“他娘的!”
而孫猛則是個暴脾氣。
聞言,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盞亂跳。
臉上橫肉抖動,壓低聲音狠厲道:“三哥,不能再等了!”
“太子殿下此刻注意力被那些蠢貨商人吸引,正是我們動手的良機!”
“我這就帶幾個好手,趁夜摸到江浦,一刀結果了他!乾淨利落!”
他說著就要起身,眼中凶光畢露,仿佛已經看到葉凡血濺五步的場景。
“糊塗!”
趙奎猛地低喝一聲,一把按住孫猛的肩膀。
力道之大,讓孫猛這等悍勇之人也趔趄了一下!
趙奎的眼神陰鷙得像深潭寒水,死死盯著孫猛!
“老五,你用點腦子!”
“那臨時救治點裡,除了葉凡,還有太子留下的部分親衛,以及隨行的太醫,還有成百上千雙眼睛!”
“你當那是無人之境嗎?”
他鬆開手,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老練獵手的謹慎和冷酷!
“在那裡動手,就算得手,你怎麼脫身?”
“殺光所有人滅口?”
“你當太子的手段和宮裡的精銳是吃素的?”
“一旦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追查下來,你我的腦袋搬家是小,連累義父,那才是萬死莫贖!!”
孫猛被他一頓訓斥,雖然兀自不服地喘著粗氣,卻也明白趙奎說得在理。
在眾目睽睽之下刺殺,風險太大。
幾乎等同於自殺!
而且會留下無窮後患!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那……那怎麼辦?”
“難道還要這麼眼睜睜的等下去?”
“義父那邊可是下了死命令!”
趙奎沒有立刻回答。
他背著手在屋內踱了兩步,燭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變幻不定。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權衡著各種可能。
硬闖不行。
下毒?
目標飲食必然經過嚴格檢查,難以入手。
製造混亂?
在疫區製造混亂,引來的可能是更嚴密的封鎖和盤查。
他的目光無意中掃過桌上攤開的一份簡陋的周邊縣境地圖。
落在了他們所在的清河縣的標記上。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毒蛇,悄無聲息地鑽入了他的腦海。
他停下腳步,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而殘忍的弧度。
那笑容裡,沒有絲毫溫度,隻有算計和殺機!
“葉凡不是有救世之能嗎?”
趙奎的聲音帶著一種戲謔的惡意,“那我們就給他們一個施展仁德,發揮才能的機會。”
孫猛疑惑地看向他:“三哥,你的意思是?”
趙奎伸出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上清河縣的位置。
“咱們這裡,與江浦毗鄰,人口往來頻繁,而太子,又忙著處理那些商賈之事,你說……若是也爆發了天花,而且情況比江浦更緊急,更缺醫少藥,葉凡會不會親自前來查看救治呢?”
孫猛先是一愣。
隨即,眼中爆發出恍然大悟的凶光,興奮地低吼道:“妙啊!三哥!”
“等他們離開江浦那個烏龜殼,在路上……荒郊野嶺,匪盜橫行,出點意外,那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
“正是此理!”
趙奎陰冷一笑:“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必我們親自出手,借刀殺人,方為上策。”
他立刻對侍立一旁的親信吩咐道:“去,請本縣縣令過來一趟。”
“就說……有緊急軍情相商。”
親信領命而去。
趙奎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喃喃自語,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
“葉凡啊葉凡,你不是能救很多人嗎?”
“這次,我看你怎麼救你自己……”
“這救民水火的路,就是你的黃泉路!!!”
……
子時已過,萬籟俱寂。
唯有江浦縣臨時救治點的篝火還在不知疲倦地燃燒。
映照著一個個疲憊不堪卻仍在忙碌的身影。
葉凡剛給一個病情穩定下來的老婦人喂完藥,正用清水擦拭著雙手,試圖洗去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憊和無處不在的汙穢感。
就在這時。
一陣急促而淩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夜的沉寂!
一名風塵仆仆,臉上帶著驚惶之色的縣吏,在救治點外圍被太子親衛攔下後,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衝了進來。
噗通一聲,跪倒在葉凡和幾位值守太醫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