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東宮。
燭火將朱標的臉色映照得一片鐵青。
他手中緊緊攥著一份剛剛由東廠心腹檔頭呈上的密報,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胸膛因壓抑的怒火而劇烈起伏。
密報上的內容,字字如刀,剮在他的心上!
東廠派出的密探,扮作流民、行商,混跡於北平殘存的民夫和市井之間。
經過數日小心翼翼的探查,終於拚湊出了北平民變背後那令人發指的真相!
並非什麼北元殘匪煽動,也非民夫天生刁頑。
根源,竟在於兩名坐鎮北平的錦衣衛千戶,焦拱與裴綸!
是他們,利用監管新都營造,發放以工代賑錢糧之便,上下其手,層層盤剝!
將本應用於養活數萬民夫的口糧和工錢,大半貪墨進了自己的私囊!
致使無數民夫在沉重的勞役下,連最基本的果腹都無法保證,活活餓死,累死者不計其數!
屍骸被隨意丟棄,草草掩埋。
甚至出現了駭人聽聞的萬人坑!!!
是被逼到了絕路,親眼看著親人同伴一個個倒下,求告無門,申冤無路,剩下的民夫才在絕望中爆發出最後的血性,鋌而走險,衝擊府衙,搶奪軍械。
用這種最極端的方式,發出他們血淚的控訴!
“混賬!該殺!!”
朱標猛地將密報拍在書案上,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怒吼!
他素來寬厚仁德。
此刻卻氣得渾身發抖,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錦衣衛!
天子親軍!
本該是父皇的耳目爪牙,是維護法紀的利刃!
如今卻成了趴在黎民百姓身上吸髓飲血的蠹蟲!
為了滿足一己私欲,竟敢如此喪儘天良,逼反百姓,動搖國本!
這簡直是對朝廷,對他朱家天下最大的諷刺和背叛!
他仿佛能看到那些民夫在饑餓和絕望中掙紮的模樣。
能聽到他們臨死前的哀嚎與憤怒的呐喊!
一股混雜著心痛、憤怒和強烈自責的情緒,幾乎要將他淹沒。
“焦拱……裴綸……”
朱標咬著牙,念出這兩個名字,聲音冰冷得如同數九寒冰。
“爾等……罪該萬死!!!”
他深吸幾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而冷靜。
他知道,現在不是僅僅憤怒的時候。
“聽著!”
朱標看向跪在麵前,垂首待命的東廠檔頭,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立刻加派人手,動用一切手段,給孤搜集焦拱、裴綸二人貪墨錢糧,逼反民夫的確鑿證據!”
“賬冊、往來書信、知情人的口供,一樣都不能少!”
“要快,要隱秘,絕不能打草驚蛇!”
“奴婢遵命!”
東廠檔頭毫不遲疑地領命。
朱標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更深沉的憂慮。
藍玉已經平定叛亂,擒拿了所謂的首惡,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以藍玉的性子,以及此事可能牽扯到的更深背景,那些被擒的民夫頭領,在途中會不會“被自儘”?
或者被羅織上其他罪名,讓他們永遠無法開口?
絕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還有一事!”
朱標語氣加重。
“立刻挑選東廠最精乾的好手,暗中尾隨藍玉的押解隊伍!”
“給孤盯緊了!”
“他們的任務,不是乾涉押解,而是確保那幾個被擒的民夫首領,必須活著抵達金陵!”
“絕不能讓他們在半路上出現任何意外!”
“若有人欲行滅口之事……你知道該怎麼做!”
這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