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男子吃了一驚,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眼光卻挺高的!
老鴇聞聲而來,一臉諂笑地道:“喲,這位姑娘真是一表人才!難怪我的男兒們這麼疼愛你哪!我這兒傾國傾城有的是!姑娘你就慢慢地挑吧。”
他一轉身道:“將花折子給這位姑娘拿來!”
立刻就有一個小廝送上一疊精致的折子。
潘文依暗自嘀咕:“戲既然開始了,我就陪你們演下去!”
當下,她揀了一張折子打開,一看才知所謂的花折子就是把青樓男子的特征及擅長之技,寫在折子上,旁邊還空著一半畫著他們的小像。
潘文依一頓挑揀點評,很快,厚厚的一疊花折子已看了一大半,她還是沒點一下頭,不是說臉太瘦了,便是說下巴太圓了,不是嫌這個丹鳳眼,便是怪那個招風耳。
小廝又氣又急卻反而更不敢說啥,因為越是挑剔的客人越得照應好,往往這種人是極為有錢的。
她沒有再按順序把折子遞過來,而是從中間抽了一張出來,交給潘文依,恭聲道:“這位想必姑娘會滿意的。”
潘文依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嗎?”她接過折子一看,不由真的有些驚詫於其中所描男子的容貌了。
反反複複看了好幾次,潘文依終於把折子遞回去,她重重往後一靠,漸漸地道:“可惜……”頓了一頓,才繼續道:“可惜笑得太甜了。”
小廝暗暗氣惱,這不是存心雞蛋裡挑骨頭嗎?莫非她是來搗亂的嗎?
當下,她的語氣一下變得硬了起來:“若是姑娘你對他都不滿意,那麼我們就招待不了你如此尊貴的客人了。”
潘文依一把搶過她手中的花折子,道:“我還沒看完,怎麼就曉得沒有?”
邊說她邊飛快地翻著,突然,她的動作一下子停滯了,然後又往回翻,翻過兩張,她便抽出了其中的一張花折子。
打開之後,她便愣在那兒了,目不轉睛地看了一會,方道:“他他他……是誰?”
她實在找不出可以對他不滿意的地方,這樣一個神仙般的男人怎麼會在這種場所出現呢?
小廝湊過身來看了看,眼中閃過一線驚慌,不安地道:“他是我們的段儒言公子……”
潘文依立刻打斷她的話道:“就找他。”
小廝為難地道:“他……他已有客人了。”
潘文依冷冷笑道:“那為什麼還將這折子遞給我?分明是戲耍我嘛!”
小廝一急,說話磕磕巴巴:“若是尋常……尋常客人來,都知道段公子是由尤小姐定下的,自是……不會點段公子,我……我一時疏忽,還望姑娘多多包涵……”
潘文依一驚,追問:“你說由誰包下?”
小廝表情一變,支支吾吾地道:“這……這自然是一位有錢的小姐……”她的額頭上滲出了汗來,不遠處,老鴇立馬掃過來一道冷冷的眼光。
潘文依心中一動,打了個哈哈,道:“既然這樣,我也就不插上一杠了。你們的好男子想必都住得更好吧?”
“那自然是,像段公子、曲公子、柳公子他們就都住的是二樓雅室……”大概小廝為了方才的事而有些不安,因此聽得潘文依如此一問,便說了一大通話。
潘文依站起身來,道:“就曲公子吧。”
小斯道:“姑娘不是說曲公子笑得太甜了嗎?”
潘文依道:“那就將就著點吧。”
小斯哈著腰道:“那好那好,姑娘隨我來……”
潘文依跟在小廝後麵向二樓走去,兩旁屋子傳出蕩人心魄的笑聲跟喘息嬉鬨聲,令人心若擂鼓。
穿過一段曖昧的脂粉香後,小廝終於在二樓一間房前駐足,輕輕地敲了敲門。
房內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隨即門“吱呀”的一聲開了,裡邊探出一張甜甜的笑容,柔聲道:“姑娘你來了?”
那語氣就像他與潘文依早就熟識,不知為什麼,潘文依的緊張心情一下子鬆弛下來,她點了點頭,隨後對小廝道:“你下去吧,沒我的吩咐,莫要來打攪!”
小廝點頭悄然退下。
潘文依閃身進了屋,曲公子就偎依了過來,她乾咳一聲,道:“不是說你會唱嗎?”
曲公子嬌聲道:“姑娘要聽哪一折子戲?”
潘文依一時想不出來,便道:“揀你拿手的唱吧。”話畢,就往那兒一坐,默不作聲。
曲公子心道:“咦,這小姑娘倒還不好伺候呢!”當下他飛了個媚眼,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無非就是些豔俗之詞。
沒過片刻,潘文依就煩了,她打斷了曲公子的歌聲:“彆唱了。”
曲公子停了下來,用誘人的視線看她:“你要做什麼我都會順著你的。”
潘文依道:“好,你會擲骰子嗎?”
曲公子笑道:“當然會啊。”
潘文依道:“那我們就來擲骰子,誰若輸了,贏家就可以問輸家一個問題,你說行不行?”
曲公子的頭倚在她的懷中,悄氣細氣地道:“其實我們可以玩更好的遊戲……”
潘文依一板臉:“可我蠢,我隻會擲骰子。”
曲公子滿臉不樂意地找來兩粒骰子以及一隻瓷罐。
跟潘文依擲骰子,他當然是隻有輸的份。潘文依起先儘是問一些無關痛癢的東西,玩了十幾把後,曲公子已是索然無味了,他晃著潘文依的肩膀:“小姐姐,這多沒勁……”
他身上僅有薄薄羅衫,溫軟清香一同向潘文依襲去,如果是換了彆人,早已魂飛魄散了,可潘文依卻是個未解風情之人,剛開始有些緊張,如今卻是毫無感覺。
她往嘴裡塞了一顆新鮮的棗子,邊嚼邊道:“我花了錢愛怎麼玩就怎麼玩,哈哈,你又輸了,這次,我要問你,段儒言是不是與你相鄰?”
“好呀,吃著碗裡念著鍋裡,你小小年紀心眼倒不小!”曲公子不依不饒地用拳頭捶著她。
“講不講?”潘文依道。
“不講,你要是喜歡他,又何必來我這兒?我看你是吃不著腥的貓,怕尤小姐卻又賊心不死!”
潘文依心中暗喜:“有了,又有‘尤小姐’出現了。”
當下,她故作漫不經心地道:“尤小姐有什麼了不起?”
曲公子“撲哧”一聲笑了,那瘦瘦的身姿一陣亂顫,半晌,他才直起腰來:“你呀,真是開玩笑,誰不知尤家有權有勢,尤小姐又是風流人物?”
“呸!再風流,還不是被男人縛住了手腳?”潘文依故意試探,她想知道曲公子口中的尤小姐是否就是尤之雅。
曲公子道:“這倒也是,也不懂她這麼一個人物,為什麼放著那麼多名門貴子不嫁,偏偏要去找一個鄉下草民。”
有戲!
潘文依沉住氣,順著他的話題往下:“說不定那男子真是帥得出奇,尤老爺子拗不過那小姐,因此才同意了這門親事。”
曲公子一點她的額頭:“笨哪!恰恰相反,是尤小姐拗不過她父親,才同意這門親事的!”
潘文依一聽,更覺此事貓膩,如果是尤之雅癡迷阿雲,尤老爺子迫於無奈答應親事還有些道理,可如今為何是尤老爺非得替自己女兒找一個她並不喜歡的女婿呢?
是圖財?還是圖權?都不像,一個花匠有什麼錢又有什麼勢?
潘文依轉念無數,卻仍是毫無頭緒。
她忍不住道:“敢情這尤老爺子是中了邪。”
曲小玥——這名字還是通過擲骰子曉得的——將一隻手指豎在唇邊,“噓”的一聲,悄聲道:“小心隔牆有耳!”
潘文依不屑地道:“莫非尤家是將眼線布滿天下了不成?我在這兒信口胡說一句,又怎會傳到他們耳裡?”
曲小玥指指北邊那堵牆,道:“他,就在那裡!”
潘文依先是一愣,接著就清楚過來了,知道他所指的是段儒言,她大大咧咧地一躺,就橫在床上了,然後道:“聽見了又怎樣?尤小姐總不能在成了親之後還來你們風花雪月樓吧?”
曲小玥“哼”了一聲,酸酸地道:“尤小姐昨夜不還是在他這兒?即使她不來,可她的銀兩還在的,現在她人不在,可你不還是不能找他嗎?”
就在他說話的當兒,潘文依不知什麼時候拉過了一床被子蒙頭入睡了,還打起了細細切切的呼嚕!
曲小玥又好氣又好笑,心道:“還真沒見過如此這般的客人!終究還是少女習性!”
看潘文依那沒心沒肺的模樣,不知為什麼?他竟是感慨不已,可能是記起自己從前的歲月了。
後來,不知什麼時候他的思路也模糊起來,眼皮漸漸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