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黑水寨的實力,遠在我們之上。”
他的話還沒說完,大廳裡的氣氛驟然凝固。
項充猛地回頭,怒目圓睜,厲聲喝道:“蔣敬,你他娘的什麼意思?難道老寨主的仇,咱們就不報了?!”
葉晨的臉也瞬間沉了下來。
他原本平放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握緊,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根根泛白。
他上身微微前傾,一股森然的威壓,自他身上轟然散開,瞬間填滿了大堂的每個角落。
他死死盯著蔣敬,聲音裡不帶一絲溫度,字字如刀,刮在眾人心頭。
“你的意思是,黑水寨比我們強,所以這仇,本寨主就不報了?”
“我葉晨,就要頂著一個縮頭烏龜的名號,當這個寨主?”
這番話語,帶著山崩海嘯般的怒意和失望,讓葉虎和項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敬重蔣敬的智謀,但更無法容忍在複仇大業上的任何退縮。
蔣敬麵對葉晨冰冷的目光和項充的怒視,臉上卻不見絲毫慌亂。
他連忙躬身一揖,沉聲道:“寨主息怒!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老寨主的血海深仇,怎能不報?若不手刃仇敵,我蔣敬有何麵目苟活於世!”
“我隻是想說,黑水寨雖強,但我們並非沒有機會!”
他抬起頭,眼中閃動著懾人的光芒。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報仇,要的是結果,是要讓黑水寨灰飛煙滅,而不是帶著兄弟們去白白送死,讓老寨主在天之靈都不得安寧!”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懇切而堅定。
“強攻,以我們目前的兵力,無異於以卵擊石,那是莽夫所為,絕不可取!”
“所以,我們隻能智取!”
“智取”二字,如同一道驚雷,在眾人心中炸響。
項充雖然依舊麵帶不忿,但眼中的怒火卻稍稍收斂,陷入了思索。
葉晨心中緊繃的弦終於鬆了下來。
他等的就是蔣敬這句話。
他表麵上的盛怒,其實是做給項充和葉虎看的一場戲。
他要讓所有人明白,他報仇的決心,比任何人都要堅定。
整個山寨,項充勇冠三軍,葉虎忠心耿耿,但唯有蔣敬,是目前唯一算得上帥才的人物。
葉晨很清楚,蔣敬高達79的智力和75的統帥值,在召喚出更厲害的人物之前,是自己唯一的依仗。
這些冰冷的數據,碾壓黑水寨那幫隻知打家劫舍的山匪,綽綽有餘。
他葉晨來自後世,見識廣博,但見識不等於能力。
他知道無數曆史戰例,卻不知如何應用於當下;他能背誦三十六計,卻不知如何因地製宜。
對於冷兵器時代的排兵布陣、陰謀陽謀,他完全是個門外漢。
此時,他必須完全倚仗蔣敬。
葉晨臉上的寒霜漸漸褪去,他重新坐回虎皮大椅上,神色緩和了許多,帶著一絲期待問道:“好一個‘智取’。山寨之中,也就隻有你懂些謀略。不知你可有具體的對策了?”
蔣敬見寨主采納了自己的意見,精神也是一振。
他挺直了腰杆,眼底精光一閃而過,沉穩地說道:“黑水寨盤踞在黑風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隻有一條狹窄的山路可以通行,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我們若是強攻,彆說能不能打下,恐怕連山門都摸不到,就會被他們的滾木礌石砸得死傷慘重。”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葉晨摸了摸下巴,對這個計策的名字再熟悉不過了,他很是認同地點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蛇在洞裡,我們奈何不了它。但該如何把它引出來?黑水寨的頭領也不是傻子,恐怕不會輕易離開自己的老巢。”
蔣敬似乎早已有了腹稿,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葉晨,反問道:“寨主,敢問我們山賊,最看重的是什麼?主要的收入來源又是什麼?”
不等葉晨回答,他便自問自答。
“無外乎錢糧二字。”
“想必他們和我們一樣,也是靠打家劫舍,或者打劫過往商隊而來。”
“而且,我敢斷定,黑水寨這夥人對錢糧的貪婪,比我們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然的話,當初他們也不會因為覬覦老寨主截獲的一批財貨,而設下毒計,害了老寨主的性命!”
蔣敬雖然沒有說具體要怎麼做,但在場的幾人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聰明人,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那條“蛇”貪婪成性,隻要有足夠分量的“誘餌”,就不怕它不出洞!
一時間,項充和葉虎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了葉晨。
要拿出足夠分量的誘餌,必須得到寨主的同意和支持。
葉晨自然也領會到了蔣敬話中的深層意思。
他心中暗讚一聲,這蔣敬果然厲害,三言兩語就將問題的核心剖析得清清楚楚。
他沒有立刻表態,而是轉頭看向一直沉默的葉虎,沉聲道:“葉虎,老寨主出事之後,你一直沒有閒著。想必你也仔細打探過黑水寨的情況,就由你來說說,他們最近都在乾些什麼。”
“蔣敬的計策好不好,還得看我們的‘蛇’,現在是不是真的餓了。”
一直緊繃著身體的葉虎聞言,終於找到了宣泄口。
他不再保持沉默,上前一步,用沙啞但清晰的聲音開口說道:“回稟寨主,這段時間,我確實一直在黑水寨左近查探。”
“黑水寨所在的黑風嶺,扼守著一條通往州府的商道。以往,過往商隊,基本上都會被他們搶劫一空,手段極其殘忍,少有活口。”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名聲太臭,搶得太狠,現在已經很少有商隊敢往那邊走了。”
葉虎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沒有商隊這塊肥肉,他們就隻能打些窮主意,以劫掠周邊的村莊為主。”
“但是寨主您也知道,附近的村莊早就被他們刮地三尺了,那些農戶哪裡會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無非就是些粗糧和幾隻雞鴨。”
“我親眼看到他們一次出動百十號人,結果隻搶了幾袋子糧食回來,一個個垂頭喪氣的。”
“我聽一個從他們寨子裡逃出來的夥夫說,黑水寨的頭目最近脾氣暴躁得很,天天在寨子裡罵娘,說什麼坐吃山空。”
“他們的目標隻能放向更遠的地方,隻要有大商隊的消息,哪怕遠隔百裡,他們都願意冒險一試!”
葉虎這番話,如同一塊巨石砸入平靜的湖麵,整個聚義廳的氣氛瞬間被攪動。
蔣敬眼底精光一閃,清秀的臉龐上抑製不住地漾開笑意,指節因激動而微微發白。
“好!”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天助我也!”
“他們越是饑渴,越是急躁,心就越亂,眼就越瞎!”
“如此一來,我們的誘敵之計,便成了十拿九穩的陽謀!”
項充那沉悶的呼吸聲陡然加重,他猛地一拍大腿,銅澆鐵鑄般的臉上滿是嗜血的亢奮。
“哈哈,寨主!那幫黑水寨的雜碎,油水刮得肯定不少!”
“咱們要是把他們給端了,金銀珠寶、糧草兵器,還不是堆成山任咱們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