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錦清的生日宴
客廳裡的水晶吊燈足有成年人半人高,幾百顆切割麵在傍晚的光線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斑,落在沈錦清那條綴滿蕾絲的粉色公主裙上,像把整罐融化的草莓糖都澆在了她身上。空氣中飄著奶油和香草的甜香,是媽媽林婉兒一早去私廚定製的三層生日蛋糕,此刻她正踮著腳,小心翼翼地將最後一顆裹著金箔的草莓擺在頂層的天鵝造型上,鬢邊的碎發被精心彆在耳後,嘴角的笑意連眼底都盛不下。
爸爸沈國雄舉著最新款的單反相機,鏡頭穩穩地對著沈錦清,連呼吸都放得極輕。他蹲在地毯上,調整著角度,時不時出聲哄著:“清清,再笑開一點,對,把手裡的氣球舉高些,爸爸給你拍最漂亮的照片。”相機屏幕裡,沈錦清穿著蓬蓬的裙擺,手裡攥著三根不同顏色的氣球繩,臉頰被蛋糕的甜氣熏得紅撲撲的,像櫥窗裡最精致的洋娃娃。而我,沈畫清,就站在餐廳和客廳交界的角落,手裡端著剛洗好的水果盤,冰鎮的玻璃盤壁沁出細小的水珠,順著我的手腕滑進袖口,留下一片冰涼的濕痕。
今天是沈錦清十歲生日,家裡來了不少親戚,表哥表姐們圍著蛋糕嘰嘰喳喳,阿姨們則湊在媽媽身邊誇著“清清真是越長越俊”,沒人注意到我這個站在陰影裡的“背景板”。這已經是第十八次了,從我記事起,家裡所有的熱鬨都圍著沈錦清轉——她第一次走路,爸爸包下了整個兒童樂園;她第一次換牙,媽媽把那顆小牙齒裝進了純金的小盒子裡;就連我考上重點高中那年,爸媽也隻是隨口說了句“知道了”,轉頭就帶著沈錦清去迪士尼慶祝她鋼琴考級通過。
“畫清!發什麼呆呢?把果汁給你妹妹端過去。”媽媽的聲音突然從喧鬨中傳過來,帶著慣有的理所當然,她甚至沒回頭看我一眼,注意力全在給沈錦清整理裙擺上的蝴蝶結。我應了一聲,端起旁邊茶幾上的橙汁杯,那是媽媽特意給沈錦清準備的鮮榨橙汁,加了蜂蜜,還濾掉了所有果渣。杯子是沈錦清最喜歡的okitty造型,杯壁上印著粉白相間的圖案,握在手裡輕飄飄的。
我穿過圍在蛋糕旁的人群,慢慢走到沈錦清麵前,剛想把杯子遞到她手裡,她卻突然抬起手,像是要去抓我袖口上的紐扣,手腕一揚,“嘩啦”一聲,整杯橙汁都潑了出去。橙色的液體順著她潔白的裙擺往下流,在蕾絲上暈開一大片深色的印子,像雪地裡潑了一灘果醬。
周圍的聲音瞬間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這裡。沈錦清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癟起嘴,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滾落在弄臟的裙擺上。“哇——”她突然放聲大哭,聲音又尖又亮,“姐姐故意的!她就是不想我過好生日!這條裙子是爸爸特意從國外給我買的,我最喜歡了!”
爸爸立刻放下相機,幾步走到沈錦清身邊,蹲下來輕輕拍著她的背,眉頭緊緊皺著看向我,語氣裡滿是責備:“畫清,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把果汁潑到妹妹身上了?快跟你妹妹道歉。”
我看著沈錦清裙擺上那片醒目的橙漬,又看了看她垂在身側、悄悄對著我比了個“勝利”手勢的手,還有她眼底藏不住的得意,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攥緊了,又酸又脹。過去十八年裡,這樣的場景發生過無數次——她把我的作業本藏起來,卻說是我自己弄丟的;她打碎了媽媽最喜歡的花瓶,卻說是我沒放好;就連上次我攢了三個月零花錢買的筆記本,也被她用彩筆塗得亂七八糟,爸媽也隻是說“她還小,你讓著她”。
這一次,我沒有像往常一樣低下頭,小聲說“對不起”,而是挺直了脊背,聲音雖然有些發顫,卻異常清晰:“我沒有故意的,是她自己抬手碰倒的。”
空氣瞬間凝固了,連沈錦清的哭聲都小了些。媽媽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一樣,她快步走過來,伸手想拉我的胳膊,語氣帶著急切:“畫清,你怎麼能這麼說?清清才十歲,她怎麼會故意這麼做?你是不是因為我們今天忙著重給清清過生日,不高興了?”
“我沒有不高興。”我往後退了一步,躲開媽媽的手,冰涼的水果盤還在手裡,水珠已經浸透了我的袖口,“但我也沒有做錯,為什麼要道歉?”
爸爸的眉頭擰得更緊,臉色沉了下來,聲音也提高了幾分:“你這孩子,怎麼越來越不懂事?錦清是你妹妹,比你小八歲,你讓著她點怎麼了?不就是道個歉嗎?有這麼難嗎?”
“不難,但我沒做錯。”我攥緊了手心,指甲深深嵌進肉裡,尖銳的疼痛讓我保持著清醒。十八年的忍讓像潮水般湧上來,從記事起的委屈、不甘、難過,全都堵在胸口,幾乎要將我淹沒。我看著眼前熟悉的家人——爸爸護著沈錦清,媽媽皺著眉指責我,親戚們在旁邊竊竊私語,像是在看一場熱鬨。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我深吸一口氣,放下手裡的水果盤,轉身朝著門口走去。身後傳來媽媽的指責聲:“沈畫清!你給我站住!今天是你妹妹生日,你鬨什麼脾氣?”還有沈錦清假惺惺的抽泣聲,夾雜著爸爸的歎氣聲。我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直到推開家門,晚風吹在臉上,帶著一絲涼意,才終於覺得胸口的憋悶散去了一些。
門口的路燈亮了,昏黃的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我沿著人行道慢慢走,手裡還殘留著水果盤的冰涼,耳邊卻還回蕩著剛才的喧鬨和指責。原來十八年的陪伴,在他們眼裡,終究抵不過妹妹的一滴眼淚。我抬頭看向天空,月亮被雲遮住了一半,隻剩下微弱的光。從今天起,沈畫清,你不能再忍讓了。
第二高考誌願表
六月的陽光帶著盛夏的燥熱,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桌上的高考誌願表上投下細長的光斑。“北京大學”四個字被我用鉛筆描了又描,筆尖懸在“服從調劑”那一欄上方,指腹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窗外的蟬鳴此起彼伏,攪得人心煩意亂,我卻盯著誌願表上那串北京的郵編,指尖輕輕摩挲著紙麵——那是我偷偷查了無數次的地址,是我逃離這個家的唯一方向。
“沈畫清!你跟我進來一下!”爸爸的聲音突然從書房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像一塊石頭砸進悶熱的空氣裡。我捏著誌願草稿的手緊了緊,紙張邊緣被揉出褶皺,深吸一口氣後,還是起身走向書房。
推開門,一股煙味撲麵而來。爸爸沈國雄坐在紅木書桌後,指間夾著一支燃了半截的煙,煙灰簌簌落在誌願草稿上,把“清華大學”那幾個字燙出了小黑點。媽媽林婉兒則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手裡攥著我的戶口本,封麵的塑料殼被她捏得變了形,兩人的臉色都沉得像雷雨前的天空。
“你誌願怎麼填的?”爸爸率先開口,把煙摁在煙灰缸裡,火星濺起又熄滅,“從頭到尾全是北方的學校,北京、天津、西安……你到底想乾什麼?”他指著誌願草稿上的學校名稱,語氣裡的嚴肅幾乎要凝成實質。
“我想去北京讀大學。”我站在書桌前,目光落在戶口本上,心裡咯噔一下,卻還是強迫自己平靜地回答。
媽媽立刻站起來,快步走到我身邊,伸手想拉我的胳膊,語氣裡滿是急切:“北京那麼遠!坐高鐵都要六個小時,你一個女孩子去那麼遠的地方,受了委屈誰幫你?就在南方讀不好嗎?浙大、南大哪個不比北方的學校近?你妹妹才十歲,以後上學、學鋼琴都需要人陪,你走了誰照顧她?”
她的手碰到我袖口時,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抽回了手。“我已經十八歲了,成年了,有自己選擇學校的權利。”我的聲音比預想中更堅定,“而且,照顧錦清是你們的責任,不是我的義務。”
“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爸爸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玻璃杯震得嗡嗡響,“我們養你十八年,供你吃供你穿,你就這麼跟我們說話?錦清是你親妹妹,你照顧她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他的眼睛瞪得通紅,語氣裡的失望像針一樣紮在我心上。
我看著眼前這兩個熟悉又陌生的人——爸爸的眉頭皺成了“川”字,媽媽的眼眶泛紅,可他們的話裡沒有一句問我“想不想去北京”,沒有一句關心我“喜歡什麼專業”,滿腦子都是“誰來照顧沈錦清”。十八年來的畫麵突然湧上心頭:我發燒到39度,他們卻帶著錦清去遊樂園;我拿到年級第一的獎狀,他們隨手丟在抽屜裡,轉頭卻把錦清的塗鴉裝裱起來掛在客廳;就連我攢錢買的複習資料,也被錦清撕了封麵,他們隻說“她還小,你讓著她”。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得發疼。我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拿桌上的誌願草稿:“我不會改誌願的。”
“你敢!”媽媽突然把戶口本舉起來,聲音尖銳,“你的戶口本還在我這兒!沒有戶口本,你怎麼遷戶口?怎麼去學校報到?我告訴你沈畫清,今天你必須把誌願改成南方的學校,不然彆想拿到戶口本!”
我看著她手裡的戶口本,指尖微微發抖。我知道,沒有戶口本,我的大學報到會變得無比麻煩,甚至可能無法正常入學。可一想到要留在南方,留在這個永遠把我當配角的家裡,我就覺得窒息。“就算沒有戶口本,我也會想辦法。”我攥緊了誌願草稿,轉身往門口走,“這是我的人生,該由我自己做主。”
“你給我站住!”爸爸在我身後怒吼,“沈畫清,你今天敢踏出這個門,以後就彆認我們這個爸媽!”
我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砸在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我推開門,快步走出書房,身後傳來媽媽的哭喊和爸爸的咒罵,還有東西被摔碎的聲音。我沒有停,一直走到玄關,換上鞋子,推開家門,把所有的爭吵都關在了門後。
六月的陽光刺眼,我沿著人行道漫無目的地走,手裡緊緊攥著那張誌願草稿,紙張被汗水浸濕,變得軟軟的。我不知道沒有戶口本該怎麼辦,也不知道未來會遇到多少困難,可我知道,我不能回頭——一旦回頭,我就再也走不出這個困住我十八年的家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三天後,我在學校拿到了正式填報誌願的表格,咬著牙填完了北京大學的信息,托班主任幫忙聯係學校,說明情況後,學校同意先憑錄取通知書辦理入學,後續再補遷戶口手續。可麻煩很快就找上門來——
“沈畫清!你趕緊把誌願改了!不然我就去學校找你們老師,說你不孝順父母!”電話裡,媽媽的聲音帶著歇斯底裡的憤怒,背景音裡還能聽到沈錦清的哭鬨聲,“你妹妹說想讓你陪她去學舞蹈,你倒好,躲到北京去了!你是不是想讓我們老兩口累死才甘心?”
我把手機放在桌角,聽著媽媽的指責,手指攥著筆,在草稿紙上反複寫著“北京”兩個字。“媽,我已經填完誌願了,改不了了。”
“改不了?你騙誰呢!我問過了,誌願填報截止前都能改!你就是故意不想管我們!”媽媽的聲音越來越大,“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去北京,每個月必須給家裡打五千塊錢!不然我就去北京找你,讓你在學校裡抬不起頭!”
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我現在還在讀書,沒有收入,每個月隻能給你們打一千塊,這是我從生活費裡省出來的。至於錦清,你們自己想辦法照顧。”說完,我不等媽媽再說話,就掛斷了電話,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窗外的蟬鳴依舊聒噪,可我看著誌願表上確認提交的提示,心裡卻突然安定下來。不管未來有多少麻煩,不管爸媽會用什麼方式騷擾我,我終於邁出了第一步——朝著北京的方向,朝著屬於我自己的人生,走了出去。
第三北上的列車
九月的風裹著南方初秋的濕涼,吹起我額前的碎發,也吹散了站台上消毒水和泡麵混合的氣味。我站在標著“g108次”的候車區,左手提著塞得滿滿當當的行李箱,輪子上還沾著老家小區門口的泥點,右手攥著一張疊得整齊的錄取通知書——封麵燙金的“北京大學”四個字,在陽光下亮得有些刺眼。遠處,銀灰色的高鐵正緩緩駛來,車身劃破空氣的聲音越來越近,我的心跳也跟著加速,像揣了隻亂撞的兔子,一半是對未來的期待,一半是藏不住的緊張。
“畫清!等等!”身後突然傳來媽媽林婉兒的聲音,帶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我回頭時,看到她正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布袋快步走來,爸爸沈國雄跟在後麵,臉色沉得像陰天,而沈錦清則躲在媽媽身後,雙手揪著媽媽的衣角,噘著嘴,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像是來送我是什麼委屈事。
“怎麼才來?還有十分鐘就要檢票了。”我看了眼手表,把錄取通知書塞進背包內層。
媽媽把布袋塞到我手裡,布袋裡裝著幾包她親手做的醬菜,還有兩件疊好的毛衣,沉甸甸的。“路上吃,到了北京冷,記得早點穿毛衣。”她的聲音比平時軟了些,卻還是沒忘了叮囑,“到了學校要好好照顧自己,每周給家裡打個電話。還有,你每個月的生活費省著點花,彆總買些沒用的東西,以後還要給你妹妹買鋼琴呢——她上周去琴行試了那台白色的,喜歡得不行。”
又是沈錦清。我捏著布袋的手緊了緊,布料邊緣硌得手心發疼。“我知道了。”我沒再多說,隻是點了點頭。
爸爸這時才開口,語氣依舊帶著不滿:“到了北京彆太任性,有事多跟家裡商量。還有,你那個戶口本……”
他的話沒說完,我心裡卻“咯噔”一下。誌願填報結束後,我托班主任聯係了學校,學校同意先憑錄取通知書辦理入學,後續再補遷戶口手續。可戶口本還在爸媽手裡,他們一直以“錦清還小,需要你在身邊”為由,不肯把戶口本給我。這半個月來,我跟他們提了三次遷戶口的事,都被他們以各種理由岔開,現在臨上車了,爸爸終於還是提了。
“爸,我的戶口……”我剛想開口,沈錦清突然從媽媽身後鑽出來,眼睛紅紅的,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行李箱拉杆,帶著哭腔喊:“姐姐!你彆走行不行?你走了誰陪我練琴啊?我不要你去北京!我要你留在家裡陪我!”她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大顆大顆的,砸在我的行李箱上。
媽媽立刻蹲下來抱住沈錦清,心疼地擦著她的眼淚:“清清乖,姐姐就是去北京讀書,放假會回來的。”她抬頭看向我,眼神裡帶著懇求,“畫清,要不你再想想?等錦清再大一點,你再去北京也不遲啊?她現在正是需要人陪的時候,你要是走了,她該多難過啊。”
“我已經拿到錄取通知書了,不能不去。”我看著沈錦清哭紅的眼睛,心裡卻沒有一絲波瀾。我知道,她不是真的舍不得我,她隻是習慣了我圍著她轉,習慣了我把她想要的都讓給她。上次她想要我的限量版筆記本,也是這樣又哭又鬨,最後爸媽還是讓我把筆記本給了她。
爸爸皺著眉,語氣變得嚴肅:“畫清,不是我們不讓你去,是你這戶口遷走了,以後家裡有事你也不方便回來幫忙。再說,錦清要學鋼琴,那台琴要十幾萬,我們老兩口的積蓄不夠,還得靠你以後多幫襯。你要是把戶口遷走了,跟家裡生分了,以後誰管我們?誰管錦清?”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我的戶口遷去北京,隻是為了方便上學,不是跟家裡生分。”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至於錦清的鋼琴,你們要是沒錢,可以先緩一緩,或者買台便宜點的,沒必要非要那台十幾萬的。我現在還在讀書,沒有收入,沒辦法幫你們承擔這麼多。”
“你怎麼能這麼說?”媽媽的聲音瞬間提高,“那台鋼琴是清清的夢想!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給她買!你作為姐姐,幫襯妹妹不是應該的嗎?你要是不答應,這戶口本我們就不給你!沒有戶口本,你就算去了北京,也沒辦法遷戶口,沒辦法正常入學!”
我看著媽媽手裡緊緊攥著的戶口本,封麵的塑料殼已經被她捏得變了形。我知道,她是在拿戶口本威脅我,逼我答應幫沈錦清買鋼琴。可我已經受夠了這樣的生活,受夠了永遠要為沈錦清的需求讓步,受夠了自己的人生永遠要圍著她轉。
“媽,我不能答應你。”我看著她的眼睛,語氣堅定,“我可以每個月給家裡打贍養費,幫你們減輕負擔,但我不會為了沈錦清的鋼琴,放棄我的未來。如果你們不肯把戶口本給我,我會去派出所申請補辦,就算麻煩一點,我也會想辦法。”
爸爸聽到這話,臉色更沉了,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抓我的胳膊:“你敢!沈畫清,你要是敢去補辦戶口本,以後就彆認我們這個爸媽!”
“爸!”我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他的手,“我不是想跟你們斷絕關係,我隻是想過自己的人生。十八年來,我一直讓著錦清,什麼都先緊著她,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想要什麼?我想要去北京讀書,想要擺脫這個永遠把我當配角的家,這有錯嗎?”
我的聲音有些發顫,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指指點點,媽媽的臉漲得通紅,不知道是生氣還是難堪。沈錦清還在哭,卻不像剛才那麼大聲了,隻是小聲地抽噎著,偷偷看著我的反應。
就在這時,火車站的廣播響了,提醒g108次列車開始檢票。我擦了擦眼淚,提起行李箱,轉身就往檢票口走。“爸,媽,我走了。戶口本的事,我會自己解決,你們多保重。”
“沈畫清!你給我回來!”爸爸在我身後怒吼,媽媽也跟著喊我的名字,聲音裡帶著哭腔。我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一直往前走,直到走進檢票口,再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檢完票,我踏上列車,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透過車窗,我看到爸爸和媽媽還站在站台上,沈錦清已經不哭了,正拉著媽媽的手,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媽媽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爸爸則背著手,臉色陰沉地看著列車。
列車緩緩開動,窗外的風景漸漸後退,站台、路燈、人群,都慢慢變小,最後消失在視線裡。我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心裡卻不像來時那麼緊張了。我知道,戶口本的問題還沒解決,未來可能還會有很多麻煩,爸媽可能還會打電話來指責我,沈錦清可能還會哭著讓我回去。但我不後悔,因為我終於邁出了這一步——離開了那個困住我十八年的家,朝著屬於我自己的人生,出發了。
列車一路向北,穿過隧道,越過河流,窗外的景色從南方的青山綠水,慢慢變成了北方的平原曠野。我打開背包,拿出錄取通知書,輕輕撫摸著封麵上的“北京大學”四個字,心裡默默告訴自己:沈畫清,從今天起,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掌控。戶口本的事,你可以去派出所申請補辦,就算需要開證明、找居委會,再麻煩你也能搞定。以後,你再也不用為了沈錦清的需求讓步,再也不用做那個永遠的配角了。
想到這裡,我嘴角忍不住上揚,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暖烘烘的,像撒了一地的金子。我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可能會有坎坷,會有困難,但我已經準備好了——準備好迎接新的生活,準備好做自己人生的主角。
第四遠方的贍養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