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滿園那邊……”
時念拿起塊桂花糕,甜香漫開時,忽然笑了:“急什麼?好戲才剛開場。”
她知道阿福在想什麼。
可阿福不懂,那時的怡紅院隻是家戲院,輸了大不了從頭再來。
現在的怡紅院,卻成了寒門學子的指望,成了皇權與世家角力的棋子,她哪敢再像從前那般隨心所欲?
何源從梁王府回來時,日頭已刺破了霧。
他臉上蒙著層熱氣,青色的官靴在門檻上蹭了蹭,帶進些細碎的雨滴。
這盛京城竟悄悄下了場小雨。
“念姐,”
他走進賬房時,聲音壓得很低,“滄九說,官印坊那邊……被太子和世家攔住了。”
時念捏著桂花糕的手頓了頓。
“他們說《藍星詩選》異邦色彩過重,恐混淆民心,逼著官印坊暫緩刻印。”
何源的指尖在案上劃著。
“付興博還聯合了幾位禦史,說要重新核查詩集內容,其實就是故意拖延。”
時念把糕放回盤裡,甜香忽然變得有些膩。
她就知道,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
聖旨雖下,可隻要沒真正印出來,就有的是法子刁難。
“梁王殿下怎麼說?”
“殿下說,讓您再等等。”
何源的聲音裡帶了點無奈,“東宮和世家這次擰成了一股繩,硬碰硬怕是會吃虧。”
時念沒說話,隻是望著窗外的老槐樹。
雨滴落在新發的葉芽上,瞬間融合成一團,像誰無聲的歎息。
世家和東宮聯手,不想要《藍星詩詞集》印發,就是擔心怡紅院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就是擔心她會成為絆腳石……
原來這三日的冷清,不隻是大滿園的緣故。
隻是她沒想到,太子和世家居然能攔下聖旨的執行。
那些世家怕是早就得了信,故意縱容大滿園搶生意,就是想讓她亂了陣腳,好在官印詩集的事上抓住把柄。
“知道了。”
她緩緩開口,指尖在空白宣紙上寫下“靜觀其變”四個字,筆鋒比往日重了些。
“讓姑娘們繼續排戲,《梧桐雨》改得怎麼樣了?”
“林老說,今晚就能試演。”
“好。”
時念點頭,“那就演《梧桐雨》。”
何源退出去時,見阿福正蹲在回廊下,對著空座數螞蟻。
他走過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沒多說什麼——
有些壓力,從來都是時念一個人扛著,也不知道阿福多久能成熟起來。
賬房裡,時念重新拿起那本《藍星詩選》,指尖拂過“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批注。
她雖然不是爽文女主,也沒有全身上下都是外掛的係統,可她有的是耐心,是韌性。
是知道什麼時候該忍,什麼時候該亮劍。
大滿園也好,太子也罷,想讓她亂了陣腳?
沒那麼容易。
窗外的小雨漸漸停了,陽光穿過雲層,在賬房的地上投下塊亮斑。
時念望著那塊光亮,忽然拿起筆,在“靜觀其變”旁邊添了行小字:
“且待風起。”
她知道,這風不會讓她等太久。
而等風來的時候,她會讓所有人都看看,怡紅院的骨頭,到底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