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的臉色瞬間變了,反手將時念往車裡推:“念姐快進去!”
時念還沒坐穩,就聽阿福對著車隊大喊:“戒備!都打起精神來!”
褂子摩擦的聲響、刀劍出鞘的銳響、婦孺低低的驚呼聲混在一起,在寂靜的官道上炸開。
時念趴在車窗邊,看著那些火把越來越近,光線下晃動的人影越來越清晰。
他們穿著黑衣,手裡拎著刀棍,腰間纏著紅繩,正是客棧掌櫃說的“山匪”打扮。
“媽的,果然是山匪!”
阿福的聲音帶著狠勁,手裡的馬鞭“啪”地抽在馬背上。
“去幾個人帶姑娘們往後退!十四跟我頂住!”
馬蹄揚起的塵土混著燥熱的風撲過來,時念的心跳得像擂鼓。
她終於明白那張“青州危”的紙條是什麼意思。
不是警告,是誘餌。
對方算準了他們會走,算準了他們會選這條官道,甚至算準了守城的兵會“恰好”離崗。
那張寫著“青州危”的紙條,分明是請君入甕。
然而此時的時念明白過來,卻晚了。
“殺!”
山匪的嘶吼聲刺破夜空,黑壓壓的人影像潮水般湧過來。
刀光在火把下閃著冷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念一攥著木棍迎上去,木杆與對方的鋼刀撞在一起,“哢嚓”一聲斷成兩截。
他乾脆攥著斷杆往山匪臉上捅,血瞬間濺在他褂子上,卻沒退半步。
“攔住他們!彆讓他們靠近馬車!”
她想掀簾出去,卻被人死死按住肩膀。
“念姐,你就在裡麵待著!彆出來添亂!”
阿福的聲音粗得像砂紙,後背不知何時挨了一棍,踉蹌著差點摔倒,卻還是咬牙站直了。
“咱們還能撐一陣子!”
他話音剛落,就見個滿臉橫肉的山匪繞過念一的防線,舉著刀往時念的馬車撲來。
阿福眼疾手快,一馬鞭抽在那人手腕上,鋼刀“哐當”落地。
可下一秒,又有三個山匪湧上來,像聞到血腥味的狼,圍著他砍。
“頂住!再頂頂!”
阿福的嗓子喊得發啞,胳膊上被劃了道口子,血順著袖口往下淌,卻沒鬆勁。
時念看著夥計們一個個倒下。
有的被按在地上,刀架在脖子上;
有的捂著傷口後退,腳步虛浮;
連最能打的十四都被砍中了腿,單膝跪在地上,卻還攥著刀,死死盯著衝過來的山匪。
吳嬸把喬娘子和陸襄護在身後,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
淺醉和素心縮在後麵,臉色慘白,卻沒哭出聲。
這些跟著她從盛京出來的人。
有的曾是青樓的姑娘,有的曾是街頭的雜役。
此刻卻像戰士般擋在馬車前,用血肉之軀築起防線。
可山匪實在太多了,黑壓壓的一片望不到頭。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夥計們的防線就鬆動了,退得越來越往後,眼看就要被山匪衝破。
一個滿臉刀疤的山匪獰笑著撲向時念的馬車,粗糙的手抓住車簾,就要往起掀。
“這車裡定是那領頭的!抓了她,咱們就發財了!”
時念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伸手去摸靴筒裡的短刀。
那是何源臨走前塞給她的,說是以防萬一。
然而平時她壓根沒有想過這個萬一……
就在這時,一支羽箭帶著破空聲“咻”地飛來。
擦著刀疤臉的耳邊釘在車轅上,箭尾還在“嗡嗡”震顫,箭羽上的羽毛簌簌發抖。
刀疤臉嚇得一哆嗦,猛地回頭罵道:
“哪個狗娘養的敢暗算你爺爺?!不想活了?!”
黑暗裡忽然傳來衣料摩擦的輕響,一道玄色身影從老槐樹後緩步走出。
火把的光落在他身上,墨錦的衣袍泛著暗啞的光,腰間的玉佩在晃動的光線下閃著冷光。
他身後跟著一群黑衣人,手裡的弓箭還搭在弦上,顯然剛才那箭是他們射的。
刀疤臉看清祁醉的臉,瞳孔猛地收縮,手裡的刀“當啷”掉在地上。
“祁、祁醉?!”
這兩個字像塊石頭砸進山匪堆裡,原本往前湧的人群頓時停了。
原本還來勢洶洶的一群人悄悄往後退,眼裡的凶狠也變成了懼意。